第142章(1 / 3)

九寧走過長廊的時候, 聽到廊下傳來一陣喝罵聲。

『亂』臣賊子,狼子野心, 豺狐狗輩……都是罵周嘉行的。

九寧微微蹙眉,走到欄杆旁往外看。

幾個穿寬袖袍服的文官雙手捆縛在背後,在兵士的押送下走下長階,一邊走, 一邊大聲罵周嘉行,罵到激動處,淚落紛紛。

她身後的雪庭皺了皺眉, :“是中書省的人,要不要攔住他們?”

九寧問旁邊戍守的兵士這幾個文官為什麼會被拖出正殿。

兵士如實答了。

雪庭輕聲道:“周使君行事暴戾, 此時大開殺戒,不妥。”

九寧收回視線, 搖搖頭,“二哥不會殺他們。”

周嘉行真想殺雞儆猴, 早就當著大臣的麵殺了這幾個人,不會拖拖拉拉讓他們從正殿一直罵到廣場。

這幾個人是周嘉行為她預備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 鏟除異己是立威的好手段,寬容地接納反對者同樣是。

他負責抓人, 而她負責放人。

他威懾群臣, 她置身事外,他討伐諸節鎮, 她安撫百姓, 他*屏蔽的關鍵字*如麻, 她再跳出來大赦,他一意孤行,冒著*屏蔽的關鍵字*世家的風險實行改革,她隻需要做好平衡……這就是周嘉行的計劃。

到時候,雄心勃勃的人是他,而世人眼中的她寬宏大量,迫於無奈才會接受帝位。

所以,沒有人懷疑她參與了周嘉行的計劃,連那幾個以為將要人頭落地的文官都沒罵她,一心一意在那詛咒周嘉校

夕陽收起最後一線餘暉,宮闕屋宇沐浴在漸漸發暗的霞光鄭

九寧站在廊下,風吹衣袂翻飛。

周嘉行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可以為之犧牲、舍棄什麼。

他有野心,有抱負,不管有沒有她的摻和,這一點不會變。

變的隻是實現抱負的方法。

九寧知道他會做出讓步,不過在今之前,她不確定他會讓多少。

現在她知道了。

親兵走過來通稟:“雍王入宮,周使君和雍王在內室談話。”

九寧點點頭。

雪庭問:“他想服雍王?”

九寧嗯一聲。

雪庭臉上神『色』凝重,顯然不認為李昭會輕易被周嘉行服。

九寧輕拍欄杆,“二哥會服李昭的。”

雪庭此刻的心情一點都不輕鬆。

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反應平靜的九寧,他也慢慢冷靜下來了。

“周使君不是多話之人,這麼相信他的口才?”

九寧一笑,望著廣場兩側連綿一片、巍然聳立的宮宇,道:“我不是相信二哥的口才……李昭最大的執念是重現皇家王朝的輝煌,而二哥想要盡快結束『亂』世,他們可以合作。”

隻要抓住李昭的軟肋,根本不需要長篇大論,直接和他分析清楚雙方的利益需求,他就會做出選擇。

雪庭沉默了一會兒,眼簾抬起,看著她:“那你呢?”

九寧迎風而立,聞言,揚眉,唇角微翹,道:“叔叔,從我成為長公主的那一刻起,就不會往回走。”

她主動以長公主的身份參與到這場角逐之中,改變了千萬饒命運,就得擔負起長公主的責任,為跟隨她的人負責,不能兒戲。

她影響了周嘉行的決定,許諾認真待他,那她就會並肩和他一起走下去。

不管結局好壞,死而無憾。

……

窗下兩座鎏金百枝燈樹,燭火通明,內室恍如白晝。

李昭跪坐於折疊屏風圍起來的黑漆書案前,手邊茶盞裏的茶早就冷了。

周嘉行坐在他對麵,展開一份輿圖。

李昭的目光追隨著他結有一層薄繭的手指,在輿圖上打轉。

他的手寬大,手背筋節分明,仔細看,有很多舊傷疤。

這是一雙武饒手。

李昭在深宮長大,時苦練書法,手上也有繭子,不過和周嘉行的手比起來,他的手還是過於纖秀。

周嘉行的聲音響起,“ 鍾權據宣武鎮;李司空據河東;錢氏據鎮海;朱慈據武威;黃瑾據清海……東西兩川盡歸九寧,鄂州、淮南、徐州已被我掌控,另幽州、檀州在內的一千多裏為契丹所占。”

李昭回過神,望著輿圖。

這就是現在的下局勢。

在他一次次為救李曦疲於奔命的時候,九寧已經控製整個蜀地,京畿南方諸州也盡數歸附,而且她還守住都城長安,而周嘉行占據長江中遊和下遊大片土地,正將勢力深入徐州以北。

除了契丹以外,北方隻剩下河東李元宗和宣武鎮鍾權這兩個威脅,李元宗和鍾權是姻親,兩家肯定共進退,可以當成一個敵人看待。

至於南方的錢氏、朱慈……都隻有稱王的勇氣,還不敢自立為帝。

隻要啃下最難啃的骨頭李元宗,統一中原,南方諸節鎮必定上表臣服。

李昭有些走神。

這些年,他做了什麼?

他想保李曦,保長安。

但最後他什麼都沒保住。

他掩下心頭淒惶,冷靜地道:“周使君已然大權在握,即使不擁立九娘,照樣可以一統中原。”

周嘉行道:“不錯。”

他抬起頭。

“不過那樣的話,太慢了。而且前朝、新朝牽扯不清,朝政動『蕩』,南方節鎮不會輕易順服,契丹可能趁虛而入。”

李昭詫異地抬起眼簾。

他沒想到,周嘉行這個底層長大,並未受過詩書熏陶、世家係統培育的昆奴之後竟然能考慮到這麼多。

打下容易,守江山難。尤其在現在的『亂』世,你方唱罷我方登場,誰也不能保證誰能笑到最後。

大部分草莽出身的軍閥根本不懂怎麼治理一方,他們憑武力風光一時、不可一世,醉生夢死,固步自封,然後在一場或幾場潰敗後迅速被其他軍閥取代,下場就如喪家之犬。

周嘉行年輕氣盛,但他沒有被眼前的勝利絆住腳步,已經想到新朝建立以後可能出現的難題。

李昭覺得不可置信,“僅僅隻因為這個,周使君就願意擁立九娘?”

周嘉行眉眼低垂,“這是其中一個緣由。”

他可以扶持一個*屏蔽的關鍵字*,娶九寧,然後以駙馬的身份討伐其他節鎮,等四海皆服時,再讓*屏蔽的關鍵字*禪位於自己,改朝換代。

如果不是顧忌九寧,他不會心慈手軟,會直接除去所有威脅。

但是嶄新的王朝根基不穩,其他節鎮表麵上服從,私底下還是會陽奉陰違,一旦他出什麼意外,勢必分崩離析。

現在九寧是長公主,他要留下她,要考慮得更長遠,為什麼不換一條更快捷更好走的路?

用一種更平和的法子完成新舊兩朝的更替,對雙方來,都利大於弊。

“九寧繼位占了大義,可以省去很多麻煩,百姓也可以早日迎來太平。”周嘉行手指點點輿圖,字字鏗鏘,“三年之內,我可以平定中原。”

李昭知道周嘉行並不是誇口白話。

李元宗年老,諸子不成器,這一次他連老將樊進都拍出來了,還半路伏擊,可見他有多急著除去周嘉行,這正好明李元宗患病的傳言不是無中生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