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戰事(1 / 3)

晨曦初露,金色的陽光一點一點的照亮了山穀。

這陽光溫暖,卻不足以融化樹枝上掛著的冰棱;這陽光溫柔,卻抵禦不了呼嘯肆掠的寒風;這陽光富有生氣,卻不能給堅守在這山穀中饑寒交迫的將士們帶來希望。

不!他們還有希望!

守在山路上的年輕兵挺直了脊背,那雙因為守夜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山路那頭,目光殷切、充滿希冀。可山路那頭卻遲遲沒有出現人影,甚至聽不到半點聲音動靜——這寒地凍的,林子裏的飛禽走獸都已絕跡了。

他的目光漸漸黯淡了下來。

這條路曲折險絕,尋常人哪怕是步行其中也已是凶險非常了,更何況是縱馬奔馳?若是馬兒桀驁又或是騎手技藝不精,都有可能會失足墜崖屍骨無存。林副將的騎術他自然是相信的,可萬一馬兒疲累……

本不該讓林副將涉險的,可這條山路是他們別無選擇的最後一條生路了。

當日秦兵圍穀,圍而不攻,顯然是打算將他們困死穀中。偏偏軍中糧食短缺,兄弟們將一日三餐減為了兩餐,也隻能多拖延幾日,加上時過立冬,氣日漸寒冷,兄弟們身上穿的布衣鐵甲太過單薄,難以支撐,更有重傷的兄弟因此喪命。周將軍和林副將帳中商議了一日,最後才決定由林副將輕騎出穀上京請增援軍。

他還記得林副將出穀時高舉著拳頭,神情肅穆的許下十日之期。可如今期限已過,林副將卻沒有依約歸來。兄弟們每日隻飲一碗清粥,沒日沒夜地操練——他們隻有保持著一腔熱血,才不會在這寒風裏倒下。操練的越狠,他們就越饑餓,他們將冰棱煮開,飽飽地灌了自己一肚子的水。他們就這樣一日一日地捱了過來。

可如果林副將再不回來……兵不敢再想下去,可那些被他刻意忽視不願想起的堆在山坡下的兄弟們凍僵的屍體此時卻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提醒著他——如果林副將再不回來,不出幾日,他也要被堆在山坡下了。

“噠噠——”山路上似乎有馬蹄聲傳來。

兵的神色一正,頓時屏住了呼吸,側耳仔細辨認,生怕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踏踏——”馬蹄聲由遠及近,愈發清晰。

兵猛地睜大了眼睛,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隻見山路那頭出現了一個黑點,黑點漸漸放大,果然是一人一騎。

“林副將!”兵欣喜地呼喚著,而後又猛地倒吸了口冷氣,“嘶——”

這一聲喊,讓他因為寒冷而幹裂的唇瓣裂的更大了,隻是鮮血才冒出一點紅,就立刻被凍止了。

那騎士卻快已到他麵前了。

兵忙往手心吐了口口水,往嘴上一抹權作滋潤,然後才心地咧著嘴笑嘻嘻地對著騎士玩笑道:“林副將,你可遲了兩。我不管,我要讓周將軍罰你的軍餉給兄弟們買酒!”

林遠在他麵前拉住了馬,看著他,眉頭緊皺,並不話。

“怎麼了?”兵被他嚴肅的表情嚇了一跳。往日裏,林副將是個極和氣的人,從不拿官職壓人,兄弟們嬉鬧他,他也從不生氣,還時常拿自己的軍餉請兄弟們喝酒,怎麼今日……

林遠的喉結上下一動,少年通紅的眼睛裏閃爍著的愉悅光芒讓那些梗在他喉頭的話怎麼也不出來。他握著韁繩的手緊緊握了握,然後才鬆了一隻手托了托背上的大包袱,示意少年看,又扯了笑容道:“沒事,去通知兄弟們到將軍帳前候著!”

“好嘞!”少年的注意力已被那大包袱吸引了過去,哪裏還能注意到林遠的異常?他歡快地答應著,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兄弟們操練的地方跑去,竟是連禮數也忘了。

“這子毛躁的臭毛病就是改不了!”林遠笑罵了一句,可下一秒,他的眉頭卻皺的更深了。

眼看著少年的背影慢慢變,他終於抖開韁繩,雙腿用力一夾馬腹,“駕!”

那連日跋涉的駿馬輕嘶一聲,馬腿顫顫,隻在原地踏步,竟像是跑不起來了。

這匹紫燕騮雖是當世寶馬,但連日奔馳了這數萬裏路,如今也是精疲力竭支撐不住了。林遠心生不忍,伸手撫了撫它的鬃毛,歎道:“不是我狠心,隻是你若就此倒地,我無暇顧你,待來年春萬物複蘇,這山穀中的野獸就要出來活動了,隻怕你到時免不了要葬身獸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