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伸手扶了他一下,側身對旁邊的太監怒斥:“給展將軍賜座!”看著小太監忙不迭地將董紫楓,扶坐在鋪上軟墊的紫檀椅上,才又轉身找太醫麻煩,“誰,誰還有辦法,快點說出來啊!”
“皇上,皇上,微臣真的盡力了,真的無力回天。長公主她……她……”太醫令大概是提著腦袋也要說了,不然也難逃一死,“長公主身有頑疾,和、和當年的閔柔公主是同一症狀,別說是臣等無能,就算將沙太醫請回來,也是無藥可救的。”
“你說什麼?你說朕的皇姐——”他不想說出一個死字,怒顏已接近失控邊緣。
“皇上,展將軍應該了解,可以問問展將軍。”太醫令已經是汗如雨下,將殘存的活命希望寄托在董紫楓身上。畢竟那十八年前所發生的事情,皇帝還沒有出生呢。
董紫楓看見皇帝麵向自己,一雙冰冷中含著焦慮的眸,不覺心顫,不得不回憶當年那場痛楚:“皇上,閔柔公主是先帝第七公主,下嫁於董家長子,成為我大嫂。婚後第二年,公主舊疾突然急劇惡化。宮中禦醫全都束手無策,隻有沙太醫想盡一切辦法,也僅維持了半年,最後仍然……”
“不,不行!朕不會讓皇姐就這樣離去,朕要想辦法救她,一定要救她!”身為天子的他,竟然也有無能為力的恐懼。他轉身傾伏床沿,執著蕙辰毫無知覺的手,輕聲呼喚:“皇姐,皇姐……”
董紫楓的目光透出敞開的窗戶,落在湖邊的漾辰軒上。想起幾天前,他們被皇上軟禁在內時,還是健康鮮活的生命。隻消幾日時間,竟是一傷一彌留,還真是一對苦命鴛鴦。
那個端莊高雅的蕙辰,真的將隨她的姑姑,閔柔公主的命運一樣嗎?一瞬間,董紫楓突然想起,她喝剩一半而被傾倒的藥液。曾經提醒過她劑量不夠,有損藥效。她卻毫不在意地說,她已經在三個月前隻喝一半。可是現在她卻突然發病,會不會與她減半的藥效有關?
“方太醫,請問長公主平日所飲用的是什麼藥?”董紫楓詢問已經癱跪在地的太醫令。方輔士一驚,恍惚的神情悠悠凝聚,心中感激剛才董紫楓還為他們太醫求情,見他提問連忙回答:“那藥方是沙太醫開的,長公主一直在服用,雖不能根治,但多年來病情穩定也不見惡化。而且自三年前車騎將軍,從雲南帶回來的一小瓶聖水,每日嚴格按照劑量,在長公主的藥汁裏摻上一滴。臣覺得,長公主的病情有越來越好的趨勢,可誰料到這突然之間,竟……唉!”
董紫楓心裏有了淺淺地猜測坦然說道:“那麼長公主昏迷前後,是否灌服過藥呢?平日負責長公主藥膳是誰?”
“是,是小人!”跪在方輔士腳邊的一位年輕太醫趕緊承認,“長公主今日該服用的藥,下午已經服過了,不到一刻時辰,卻突然暈倒昏迷不醒。自長公主昏迷,還未曾催服過任何藥液。”
“快去太醫院將長公主的藥端來,記得平日僅摻一滴的聖水,今日加倍。”董紫楓沉穩地語氣,給了在死亡邊緣徘徊的太醫們,一線生機,慌不擇路地退出,奔向太醫院。
眾人雖不能理解他的用意,但此時除此之外並無他法。
等到小太醫端捧裝著褐色藥汁的玉瓷碗,匆匆返回,所有人的眸光,都集中在這一碗救命水上。長公主的貼身侍女接過瓷碗,小心翼翼走到床邊,更是謹慎膽怯地請示:“皇上,讓奴婢給長公主喂藥吧。”
皇帝愣了一下,起身坐在床頭,輕輕托著蕙辰的背將她扶起,半依在他身上,以便侍女喂藥。
可憐的侍女,在皇帝灼灼目光注視下,手執木勺抵近公主唇邊時,竟開始發抖。又害怕遭皇上責罵,抖抖縮縮的,終於用勺啟分開她的雙唇,將藥一點一點地喂了進去。
等到碗裏的藥液喂完,皇帝已經累地滿頭大汗:“方輔士,過來把把皇姐的脈象。”太醫令立即上前,低首斂目避而不視,用一帕薄如蟬翼的錦帕,覆蓋在蕙辰的玉腕,這才敢將兩指按壓在脈絡上。
沉思片刻,臉色終於有了緩和起身道:“啟稟皇上,長公主脈絡比剛才清晰了很多,脈象也平穩正常。”卻在皇帝不注意的角度,朝著董紫楓一瞥,那眸中有難以明訴的隱情。
“這麼說,皇姐沒事了?”皇帝輕噓一口氣,一直緊繃的態度也趨於緩和。此時一直守侯不敢上前的太監快步走近:“皇上,中書令求見,在昭陽殿等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