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是拿她二哥的舊衣改製的,冷煥心虛,不好開口。
倒是老張頭又笑嗬嗬地湊上前:“是啊是啊,再官家一貫是最隨和不過的了,想來也不會過分介懷這些細枝末節的。”
“您方才不還萬萬不能錯了規矩麼?”冷溪嘀咕了一句。
眼看時辰不早,冷成德瞪了她一眼也便懶得囉嗦了,隻指著她又回頭囑咐了老張頭:“回頭記得叫人給她裁兩身像樣的衣裳。”
誰想,這倔丫頭卻不領情:“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冷成德一聽,當即拎著巴掌要來揍她,幸好冷煥和冷煉一左一右將他拉住,才免了他們這一家子人失儀於宮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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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盡量不去聲張,官家便把召謝之宴設在了玉昭公主的重華宮內。
此處是官家專為女兒改建的宮室,緊靠奉先殿而與東西六宮疏遠,不受方琳琅管束,起居用度一應都是由官家的乾清宮直接照管。
可見官家對這個嫡出的獨女之疼惜,真真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雖為了兩個女兒的名聲著想,召謝一事辦得極低調,但到底是家父女,該有的禮貌儀範一絲不錯。冷家四口還未到重華門,便已有太監去了宮內同傳,官家早早就親自攜了愛女,至正殿門外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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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玉昭公主盈盈站在父親身邊,尚是豆蔻之年的姑娘,上著煙粉四合如意圓領長襖,下係黛藍纏枝蓮花窄膝襴裙。
胸前一枚赤金飛鸞瓔珞圈,雙丫髻上更是挽著一對比目東珠釵,襯得她唇紅齒白,眸亮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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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她就認出了冷溪。
迫不及待跑向她的時候,嘴角的笑意濃染眉梢,卻還是先謙遜地向她拜謝:“都怪玉兒那夜嚇破哩,處事多有不周,未曾立刻借問姐姐芳名,拜謝姐姐的救命之恩,這才費了這麼多日的功夫尋姐姐,還望姐姐海涵。”
那夜沒聽她開口過幾句話,冷溪隻當她是個嬌柔懦弱的,誰想這會兒她甫一開口,還不到十四歲卻是這般口齒清明,禮儀周全,難不叫她暗暗驚喜。
旁人若以禮相待,冷溪自然也懂得禮尚往來之道,當即將她扶了起來,自己先行躬身行禮拜見了官家,才來拜她。
口氣也盡量放得溫和些:“能救下公主,亦是草民的榮幸。”
“哪裏是甚麼草民,魚兒過謙了。”階上的官家低眸看著冷溪樂嗬嗬地捋著胡子笑。
正當冷溪因他竟知自己乳名兒暗自訝異時,他便又轉過頭同冷成德道:“朕早聽善華家裏有個與眾不同的魚兒,果然聞名不如見麵,更不曾想到竟會是你們兄妹倆救下朕的玉兒。對了,聽玉兒,為了救她,魚兒還被歹人所傷,如不知如今是否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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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溪不由想起上輩子初見這位老官家的時候,那時她尚被捆著丟進乾清宮的偏殿裏,還是他親手替自己鬆的綁。
之後又好生氣地同她了許多話,雖那會兒的她一個字都沒聽明白,卻也看得出他那時的誠意。
縱使在旁人眼裏,他是荒唐昏聵了些,但在冷溪這裏映象也還是不差的。
今生再聽他口出關切之語,她心中不免有所觸動,“多謝官家關心。用了大哥給的金瘡藥,都好得差不多了,聽都是禦賜之物呢。對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