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恩榮宴上,冷家兄妹和周家少爺一同列席於西。
前兩日命冷煥襲官的旨意就已經下來了,因著功勞和過往考績,外加宋念那點私心,冷煥直襲正三品錦衣衛都指揮,接掌錦衣衛。
冷溪則轉為從四品北鎮撫使,執掌北鎮撫司,專理詔獄。
而負責督察軍紀法紀的南鎮撫司便放在了周躍東手下,很符合他那鋼尺般的直脾氣。
從前跟著冷成德的老人兒們也各有升遷調動,隻是一些重要的位子上,宋念還是隻敢放自己信任的年輕之輩。
他初登皇位,信任的人家除了冷家,便是周沈兩家,還有就是梁儀友梁老大人家。
就連冷溪也是偶然才聽他起,原來他幼年先帝便讓時任翰林院學士的梁儀友常常進出文淵閣,暗中為他啟蒙,也算是他的授業恩師。
隻後來被玉昭無意間闖了文華殿,瞧見了宋念的人,先帝便隻能對外宣稱文華殿有邪物作祟,不肯降服,這才然後封了文華殿。
所以宋念登基之後對梁儀友格外敬重,解封文華殿後,便給了他一品文華殿大學士,並太傅虛銜,連帶著他家裏成器的子孫,隻要看著可用的,他都一一給了好的安排。
“其實若要真論起來,梁老大人出身名門,德高望重,不管是哪任官職上都頗有賢名,遠比李宰執更適為宰輔,可為何先帝偏偏倚重李宰執,而梁老大饒官卻越做越清閑呢?”
冷溪這些日子跟著宋念在乾清宮,陪他批閱奏折,聽他召見朝臣,看出了些門道,疑惑也就跟著多了。
宋念眉眼帶笑地給她慢慢解釋:“為人臣者,有純臣,孤臣,能臣,權臣,奸臣等等之分,李尚簡就是典型的想當權臣的能臣,是以為人長袖善舞,左右逢源,在朝中黨羽頗多,但你又拿他沒法子,畢竟人家差事辦得好,也沒打算謀反,就是想為子孫後代多掙些蔭惠而已。然像你老子生前那般呢,便是打定主意做孤臣了,一心為主,沒有自己的朋黨勢力,隻依賴著家愛信,除了個別欽佩他人品的耿介之臣,根本不與旁人來往,是以當時秦世忠和宋若對他栽贓誣陷的時候,效率才會那般神速。”
起父親,冷溪當時便訕訕垂眸,“自古孤臣,不是自己沒有好下場,就是子孫沒有好下場。”
宋念見狀,便把她抱到腿上,額頭抵著額頭地去鬧她:“太祖設立錦衣衛的初心,本就是想養一群隻為自己馬首是瞻的孤臣,隻不過是後世大多坐上這個位子的人利欲熏心,跑偏了而已。”
冷溪覺得很有道理地點著頭:“其實也是,我等身為錦衣衛,若不一心為主,反去遍植朋黨,借著職務之便謀利受賄,那和東廠之流又有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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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之後,她心裏的烏雲也便驅散了許多,重新把話題拉回去:“那梁老大人呢,他算甚麼樣的臣子?”
“直臣。”宋念中肯道,“那會兒先帝剛繼位不久,他尚在都察院任職,但是為了先帝要封方氏為皇貴妃,扯著先帝的袖子直諫先帝寵妾滅妻,於理不合,直把先帝罵得暈頭轉向,自慚形穢,不得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