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太匆匆(四)(1 / 2)

易風走開了,空長的過道裏,人來人往,隻有她一人坐在長木製的長椅上,雙腿交疊,發絲垂落,了無生氣。

桑青仰頭,向上吹氣,將額前的劉海往上吹翻,又垂下,反反複複,複複反反。

奶奶該沒事了吧!她心裏這樣想,又望了一眼手術門,緊緊的閉著,她突然有種極恐懼的想法,是不是她這樣一推開,就是陰陽相隔呢?

是不是純白的床單將奶奶的頭掩住,如同爸爸一樣,她從此再看不到那張生動的臉!

有點冷了——她抱緊雙臂,坐不住,在手術門來回的踱步,很久時間,她無意間回頭望去,長椅上擺放著幾個盒子。

不必猜都知道是季瑾航所為,她還是走近了去看。

都是極清淡的菜式,旁邊夾著一張紙條,上去的字跡再清楚不過了,它曾經無數次為它記錄到季瑾航對她的殷殷關懷。

桑青心悸——

前所未有的慌亂,她感覺自己做錯事了,季瑾航對她越來越上心了,那,他,想要與她光明正大在一起。

他想做什麼!

想讓她背負千苦罵名嗎?從此落了個狐狸精的罵名!

對,是狐狸精,她厭惡死這三個字,這是對她的一種侮辱,她不是,至少,她真的認為自己不是。

曾經有人這麼罵過她,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妖孽,你們母女都是狐狸精,你們是禍害。”

近乎瘋狂的表情,這樣的表情出現在她最最親愛的媽媽臉上,是在爸爸離去之後,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指著她大罵。

媽媽在爸爸離去後就精神錯亂了,成認錯人,抱著爸爸的相片自言自語,總是把她當成仇人看待。

桑青也認了,是她的錯,她不該讓爸爸大晚上去給她買東西吃,她如果不鬧,不吵,爸爸一定不會去。

可是——為什麼,媽媽連自己都罵呢?她罵,你們母女都是狐狸精,可——她不正是她的媽媽嗎?為什麼媽媽要罵自己。

不堪回首的往事。

桑青在恨自己的同時,也恨那個肇事司機,那時候,她不過八歲,聽撞車的也是個少年,不過十五歲的光景,家裏的背景極大,桑青甚至連他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那人的家裏給了她們家裏好大的一筆錢,桑青的媽媽懦弱膽,根本不敢反抗,拿了錢,躲得遠遠的。

若不是給媽媽治病,給奶奶治病,舅舅生意失敗的話,那筆錢,真是足夠他們一家人下輩子的安逸生活。

頭痛——回想往事她就頭痛。

桑青一直在想,十幾年來,是什麼樣的力量讓她支撐下去,勇敢的活下去,她如果脆弱些,她必死無疑。

爸爸時候抱著她,喜歡用胡渣蹭她的臉,寵溺的:“青兒啊,以後長大了別怪爸爸給你起這樣的名字,這個名字對你,對爸爸都有很大的意義的,你要喜歡才是,莫桑青,莫傷心,我的青兒一輩子都要開開心心。”

是的,爸爸,她與爸爸結緣一棵桑樹下,而她出生那,門前那棵桑樹葉子正綠,生機勃勃的樣子。

桑青,這樣的由來。

桑青好懷念爸爸寬厚的大手,給予她一種堅定的力量,記憶中,曾經有那麼一個人,用他那雙比她還有細嫩的手,緊緊的包裹著她略嫌粗糙的手,:“桑青孩,捉緊了,等下你摔倒了,我可不理。”

那時候的思睿啊,孩子氣,霸道,固執,連對她的溫柔,都帶著蠻橫的味道。

桑青在那個雨夜中,徹徹底底的明白,與他曾經那段純美的年華,從此消逝,不再回還。

是的,回不去了,再也不回去了——

丁的一聲,她她倏得轉醒,從從前的夢裏拔了出來,嘴角嚐到鹹澀的味道,手覆上臉寵,濕濕的一片,鼻子吸了吸氣,她回頭望手術燈,時間似乎過了幾個世紀一般的漫長。

她如此厭倦等待。

桑青衝了上去,手術車推了出來,她看到奶奶蒼白的麵孔,以及,李醫生如釋重負的表情。

“留院觀察三個月,期間不能讓她受任何刺激,這點,你一定要保證,再有今的事情發生,我想,你必定後悔一輩子。”不容拒絕的強硬,不是在交待,明顯就是警告。

看來,他真不是一般的不待見她呢——

淚匣打開,淚水沒出息爬滿臉上,滴在奶奶皺紋交錯的手背上,她毫無知覺,鼻孔插著導管,安靜的熟睡,看不出任何痛苦的痕跡。

高級病房的窗戶向陽,光線透窗而入,挾著清新的春風,白色的紗布窗簾溫柔的舞動。

她喃喃自語,輕聲:“奶奶,我錯了,你快些醒來,好好的罵我一餐,打我一頓,我不閃不躲不叫不哭,隻要你肯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