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破夭和蔡如柏回到景棟的時候,已經是當的下午。特攻連駐紮在景棟的北麵,李紹嘉犧牲的那片山腳下。
未到駐地,龔破夭已嗅到一縷悲傷的氣息。抬頭望了望空的烏雲,龔破夭心情很是凝重。從一條道穿出,龔破夭一眼看到駐地的空地中央擺著十二付棺材,顯然是範庭蘭指揮連夜趕做的,朱紅的油漆都未曾幹透。各地的風俗不同,有的地方棺材漆紅,有的地方漆黑。範庭蘭要人將棺材統一成朱紅,定然是有他道理:入棺之人都是為國捐軀的壯士,生命都是用鮮血染成,即使到了陰間,朱紅的血色仍然能驅除百鬼。
棺蓋還沒有釘上。
看到龔破夭和蔡如柏,範庭蘭快步走到他們身前,目光憂傷地落在龔破夭身上,“老大,都準備好了,隻等你——”
龔破夭一陣心酸,“趁色未晚,開始吧。”
“嗯”了一聲,範庭蘭轉身離去。
不一會,號手便吹響了全連集合的號聲。
全連的人身穿白襯衫、頭紮白毛巾集合到空地上。
一班的人全都撐著白幡,二班的人負責敲銅鑼和放鞭炮,分別站在棺材的前麵和兩旁。三班四班的人分別在每具棺邊站著兩個人,準備封棺。
龔破夭脫下外衣,紮上白頭巾,走到排列的棺材前,從左向右,一具一具地瞧著。左起第一棺裏,躺著的是李紹嘉,依次是彭壁生、李能勝、徐平、蔣國立……
走到彭壁生的棺木前,龔破夭明知彭壁生已經被燒得慘不忍睹,仍然俯下身,掀開蓋著彭壁生頭上的白布——隻見一具骷髏頭黑黑地空著兩隻眼窩……
眼一濕,龔破夭心裏哽咽的道,“壁生,一路好走。來世有機會,我還是要做你的戰友!”
全連寂靜無聲。
等龔破夭從左看到右了,範庭蘭才帶著連隊的人從左向右,繞著十二具棺材轉了一圈。有的戰士看著,禁不住失聲痛哭……
三聲沉悶的銅鑼響後,佟大芳宣布封棺。
本是列著隊的戰士,嘩啦一下,分別衝上前,撲到棺材邊跪下,慟哭不已。
封棺的“當當”聲,每一聲都“當”得龔破夭的心要碎。雖此役他們特攻連犧牲是十二人,對方卻是整整一個隊,三十六人,是一比三的比例。可龔破夭一點勝利的喜悅都沒有,倒是被無盡的悲傷籠罩全身。
封好棺的時候,威爾遜才帶著營的人前來吊唁。
脫帽,三鞠躬。
雖然來遲,龔破夭也沒計較,仍握了握威爾遜的手表示感謝。艾麗絲站在後麵,目光幽幽地落在龔破夭身上。龔破夭此時的心,隻想盡快讓犧牲的戰友入土為安,便無心理會艾麗絲的目光。
跟威爾遜握罷手,龔破夭徑直走到李紹嘉的棺材頭邊。
“起棺——”
佟大芳悲愴的喊。
龔破夭帶頭將棺抬起。
六人一棺,全連的人,大半已經進入到抬棺之列。
六人一棺,意謂棺內之人六六大順,一路好走。
銅鑼開路,白幡緊跟,棺木隨後。出葬的隊伍蜿蜒上山,白衣如若山間的白花,開著一路的悲愴……
轉過幾道山彎,一片座南朝北的山崗,龔破夭看到了十二眼墓穴,心下讚賞範庭蘭做得十分周到。北麵的遠方是犧牲戰友的故鄉。座南朝北,是讓犧牲的戰友躺在這山崗上遙望自己的故鄉,想念自己的親人……
山風陰冷,龔破夭將棺停在第一眼墓穴,眼裏的黃土仿佛茅草瑟瑟地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