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而複生(1 / 1)

臨南城的冬日,以往總是短暫的,老人們說這兒貴為帝都,有世代天子庇護,饒是天公都不敢造次毫分。

然而今冬,不隻來得早,還寒得愈發凜冽。

“阿好,開窗透透氣。”

蘇清歌支起身子,長發流瀉如瀑,紅色紗衣從肩頭滑落少許,瑩白如玉的肌膚映出了凝脂般的光澤。

“小姐,天這麼寒,你凍壞了身子,公子肯定會怪罪我的。”婢女阿好不滿地皺眉,埋怨裏帶著幾分關切。

嗬!

蘇清歌笑了,“你何時見我染過風寒,每日不吹吹風,我連床氣都散不去,見不了客你怕是才會被責罰吧?”

“公子才不是那樣的人。”阿好嘟囔了句,不情願地推開窗。

蘇清歌也不與她爭辯,起身披上了外衣,“今日有什麼安排?”

“聽說這幾日皇宮裏忙著祭典的事兒,城內各式活動都被禁了,公子說咱們的生意索性就歇歇。”阿好替她端來淨麵水。

“他怕是又趁機遊山玩水去了,”蘇清歌望著窗外被白雪覆蓋的院落,眼中浮現出一抹複雜之色,“替我備車,用過早飯就出門。”

阿好歎了口氣,點頭應諾。

半個時辰後,一輛馬車緩緩從城南水街駛出,寒風掀起車幔一角,半扇橫戴的銀色麵具若隱若現……

城外柳林。

蕭瑟的柳枝早已枯黃,林中溫泉池卻汩汩冒著熱氣,池邊有座墳塋,碑上空無一字,依舊看得出新起不久。

紫袍男人注視著無字碑,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緒。

“一切都照您吩咐的準備。”麵白須淨的老者恭敬地垂首站在他身後。

男人抬手,示意老者退出林子。

他俯身端起碑前的白玉杯,指尖沾了酒,在碑上寫下幾字。

字跡一點點暈開,他的神情也漸漸變化,溫柔、愧疚、痛苦、憤怒……最終,卻都歸於黯然。

啪嗒——

雜聲傳來,男人不由得軒眉一皺,轉身看到麵前站著一個女子,她腳邊有隻跌落的提籃。

“你是何人?”男人的俊顏明顯染上警惕,這兒地處偏僻,平日裏少有人來。

“我是誰,”蘇清歌俯身撿起提籃,妙目凝在他麵上,“跟閣下有關係嗎?”

“你來這兒做什麼?”男人一步步朝她走來,眼眸鍍上肅殺之色。

蘇清歌輕聲笑了,“這兒又不是皇宮禁地,莫非來不得?”

男人周身泛起森冷的威壓,眼前的女子戴著麵具,本就已經令他起疑,更何況他沒錯過提籃剛剛露出的蠟燭紙錢。

他迫上前一步,正欲開口,忽的聞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盈花香,恬淡中帶著一絲清冽。

男人不由得怔住,眼神中分明帶著片刻驚詫。

蘇清歌抬起頭,麵具下眼波流轉,“閣下若是無事,煩請讓一讓吧。”

她的聲音很淡,淡得像是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男人掃了她一眼,便頭也不回地大步出了柳林。

蘇清歌也不理會他,徑自緩步走到碑前,將提籃的祭品一一擺出。

末了,她退後一步站定,纖細的手指拂過墓碑,垂眸時羽睫微顫,“他若真的愛過,又怎舍得傷得如此徹骨呢?”

……

“爺,回城嗎?”

先前的老者仆從見自家主人出來,忙不迭牽馬迎上。

男人也不言語,翻身上馬,帶馬朝著不遠處停著的馬車行去。

“小姐怎麼一得空便往這林子裏鑽,”車夫和婢女正在閑聊,“該不會是中邪撞到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了吧?”

“你少亂說,當心我勾了你的舌頭,”阿好瞪了車夫一眼,“小姐好得很!”

“嘁!若是真的好,怎會每次都不讓人陪著,還都在裏麵喝得大醉?”

“總之你少管,看好你的馬車就是了。”阿好懶得跟車夫解釋,索性抱臂靠坐在車前不再說話。

男人將兩人的話悉數聽入了耳,不動聲色地望了眼柳林。

一個時辰後,蘇清歌踩著輕步出來,身子搖搖欲墜,仿佛刮陣風都能被吹倒。

阿好見怪不怪,將她扶上馬車,端出了早就備好的醒酒茶,讓車夫回了城。

目送馬車漸行漸遠,先前的紫袍男人帶馬從岔路而出,“福海,去查那架馬車。”

老者仆從頷首領命,並未多問一句。

男人握韁繩的手骨節分明,甚至有些失了血色。

他輕聲開口,聲音幾不可聞,“小舞,真的……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