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淩炎深深地歎了口氣，抬手示意福海退下，自顧自漫無目的地走在皇宮之內。
不知過了多久，他停下腳步，發現不經意間，竟然已經來到了冷宮之外。
宮殿內的歌聲依稀傳來，是那夜蘇漫舞所吟唱，字字泣血，聲聲斷魂。
安淩炎袍袖下的手微微一緊，屏退侍衛，邁步走進了冷宮。
“皇上既然來了，不敢進來坐坐嗎？”
歌聲驟然停歇，蘇清歌的聲音帶著幾分冷淡。
安淩炎的眉鎖在一處，抬手推門而入，卻被眼前的情形驚得說不出話來——冷宮的白色帳幔變成了一條條，每條上麵都有一個名字，用鮮血寫成！
冷風從打開的窗戶內吹進來，蘇清歌坐在桌前，一身素白，嘴角噙著意味不明的笑，隔著晃動的布條，看上去有些不真實。
“蘇炳封，蘇家大伯，享年七十有八。”
“蘇炳昴，蘇家四叔，享年六十有三。”
……
蘇清歌一字一句，像是再訴說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她每說一句，安淩炎的心就像被匕首劃過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蘇清歌起身，眸子落在最靠近手邊的一根布條。
“蘇興苗，蘇家嫡孫……”
“享年……”
“一十五天……”
安淩炎痛苦地垂下頭，他不願、不敢、更不忍麵對這樣的蘇清歌，“朕知道，無論朕做什麼，都無法挽回蘇家，是朕對不起你。”
“皇上是在說笑嗎？”蘇清歌緩步前移，穿過一根根布條，來到他的麵前，“您是九五之尊，視人命如草芥，怎會道歉？”
安淩炎抬頭對上她嘲笑的目光，“朕希望你明白，朕隻是覺得對不起你，但蘇家叛投先皇太子，不得不除！”
“叛投先皇太子？”蘇清歌輕聲笑了，“蘇家富可敵國，所有錢銀不留分毫，皆拿來替你打點朝臣、收買三軍，到頭來卻落得叛投的罪名嗎？”
“朕有你和先皇太子的書信往來……”
“好一個書信往來，”蘇清歌迫上前一步，逼視著他，“敢問皇上，那書信可是柳傳博給你的？你可曾有片刻懷疑過那封書信的真偽？”
“字跡印鑒皆是你的……”
“字跡可以偽造，至於印鑒，皇上可曾真的驗證過？”蘇清歌毫不掩飾眼底的鄙夷，“還是說當皇上馬上就要大權在握時，風聲鶴唳，生怕再有差池，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安淩炎無言以對，事實上柳傳博所謂從先皇太子府書房盜出的書信，最後他想再找的時候已經遺失了。
“蘇家，從未欠你的，而你，卻欠了蘇家一筆血海深仇。”蘇清歌目光染上森然凜意。
安淩炎自知理虧，“你若要報仇，衝朕來就好，何必要將王兄也卷入其中？”
蘇清歌挑眉，“皇上現在倒是講起兄弟情誼了嗎？當初你弑殺兄弟奪權時，可曾如此重情？”
“夠了！”安淩炎沉聲斥道，“朕是欠你的，但你也已經令王兄與朕反目、令朕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難道還不足以平息你的仇恨嗎？”
“當然不夠，”蘇清歌抬頭看著他，笑得愈發妖嬈，然而卻笑不入眼底，“因為，我要血債血償……”
“柳媚兒的命，你要，便拿去，”安淩炎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朕的命，你若想取，朕絕不反抗，但朕不會準許你再傷害利用王兄。”
嗬！
“皇上的義氣還真讓人感動呢，”蘇清歌垂眸，“隻可惜，我要殺的第三個人，並不是翟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