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雖然沒有說明原因,但是見識無數的郝南一下就猜出了楊帆的用心。
“你覺得問題有那麼嚴重麼?”郝南有點猶豫,楊帆在電話裏把長田鎮的事情先說了一下,然後把司馬讓謝柔代為彙報的市事情也說了。楊帆不下結論,單說事實。郝南聽了一直在沉默,好久才慢慢的說:“我會考慮你的意見。”
電話掛掉,郝南朝應自強嚴肅的看著問:“你覺得如何?”
應自強已經今非昔比,顯得非常沉穩的樣子思索了一番才慢慢的說:“應該是調虎離山!”
郝南讚許的點點頭,慢慢的說:“現在的人大副主任,以前的省政法委書記苟山河,是從三河市還是縣級市的時候就擔任三河市委書記,後來苟山河仕途順利,先後擔任過省政法委副書記公安廳長、副省長、省委常委副省長、常務副省長。前年退居二線,按年齡來算,今年要退休了。”
“您的意思?”應自強笑了笑,郝南揮揮手示意不要再說,站起來背著手轉了兩圈說:“還有兩個月苟山河就退休,楊帆還是心急了。”
“您要提醒他?”應自強露出吃驚的表情問了一句,郝南失聲而笑,看著兒子滿是寬容的意味的說:“你還嫩了點,也太小看楊帆了。他不過是投石問路,我沒有第一時間表態,他肯定會想到有原因的。趙友亮和李世剛是我到任後提拔起來的,我調開他們是很輕鬆的。問題是,我為啥不肯幹脆的調開他們?”
郝南在跟應自強上課的時候,楊帆麵露狐疑,顯得有點不安的在客廳裏徘徊,口中不斷的嘀咕:“奇怪!”應自強要是看到這一幕,想必會讚歎他老子的料事如神。
敲門聲打斷了楊帆的徘徊,抬頭看見肖雨出來問:“楊書記?”
“開門吧!”楊帆說著回到沙發上端坐,臉上恢複了死水一般的平靜。
進門的正是杜新寶,老遠就快步上前伸手:“楊書記,影響您休息了。”楊帆笑著站起來與之握手,指了指對麵說:“坐下說話,肖雨上茶。”
“楊書記,您時間寶貴,我就不廢話了。”杜新寶的開場白多少有點馬屁之嫌,不過楊帆沒啥表情,平靜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長田鎮的爆炸案,市委經過緊急會議研究,決定暫時壓一壓,等事情都調查清楚了再向社會上公布。我當時提出,現在網絡發達,還是應該先適當的開個口子,免得到時候被動。市委領導經過考慮,還是決定暫時不開口子。委托向您彙報,並請您指示。”杜新寶這個話,準備了很久,說的簡單明了。
楊帆聽罷沒有第一時間表態,而是點上一支煙,抽了一口才慢慢的說:“市委有工作上的考慮,這個可以理解。作為省委領導,這一攤子事情也不歸我管,我可不好做什麼指示。這樣吧,你請示一下省委相關領導吧。”
楊帆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杜新寶一眼,詭異的笑了笑。杜新寶覺得楊帆這一道目光似乎穿透了自己的五髒六腑,有點無處藏身的感覺。“楊書記意識到我的真實目的了,我是說還是不說呢?”杜新寶低下頭,心裏一陣暗暗做最後的思想鬥爭。
猛然間杜新寶抬頭了,坦然的麵對著楊帆逼人的目光,一場平靜的說:“楊書記,我手裏有點材料一直想向省委反應,可惜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今天我覺得是個機會,不知道您是否有時間聽一聽。”
楊帆一直在琢磨杜新寶的真實來意和他究竟是誰的人,想來想去,覺得他能做到市委常委這一步,想必靠山不會太小。楊帆和朱子揚的關係密切,在省委裏很多人都知道,杜新寶不會一點都不清楚。所以可以肯定,他不是朱家老頭的人。那麼接下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何少華了。
“你說!”楊帆神色微微一肅,帶著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對方。
杜新寶已經豁出去了,捏在手心裏的U盤拿了出來,輕輕的往桌子上一擺說:“你先看看這個,看完了明天我再來彙報工作。”
楊帆沒有看一眼桌子上的U盤,而是依舊注視著杜新寶的表情,語氣緩慢的問:“何省長在的時候,對你應該挺關照的吧?”
杜新寶渾身猛烈的一震,,目光中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味道,呆呆的看著楊帆不說話。得到答案的楊帆笑了笑說:“你回去吧!”
杜新寶以前可是聽說過楊帆收拾何小梅的事情,一直認為楊帆跟何少華不對付。現在楊帆提到何少華,杜新寶有點灰心了,心道這是秋後算賬,找不到主人打狗腿子呢。
有點失魂落魄的杜新寶緩緩的往外走時,楊帆突然大聲說:“明天早晨過來,上午八點吧,陪我一起調研,我需要一個了解情況的同誌陪同。”
已經絕望的杜新寶突然愣住了,如同在黑夜的茫茫大海之中看見遠處的燈塔,回過頭來杜新寶看見楊帆臉上帶著鼓勵的微笑時,不禁眼眶一熱,微微的鞠躬轉身就走。
說其他都是多餘的,杜新寶一個鞠躬等於表示,您看行動吧。楊帆說了需要了解情況的同誌陪同,那可是話裏有話的。杜新寶當時就反應過來了,楊帆急需關於三河市的情況。宣傳部長整材料,那還不是小菜一碟。不怕辛苦,就怕領導不用你。這是杜新寶多年來最深的體會,任憑你個人在有本事,沒有賞識你的領導幹的再好全白搭。
站在酒店門口等車過來的杜新寶竭力維持著表情的平靜,實際上這個時候心潮難定。當初走上這條人生道路不久,杜新寶就很快的領悟了一個道理,工作能力之外的東西很多時候更重要。一個人想在體製內有所作為,往往需要把大部分的精力花在領導的身上。這是一種無奈,但卻是現實的無情之處。
“老杜!”嚴九妹鬼魂一樣的突然冒出來,眼睛裏閃耀著一種複雜的光芒。
“嗬嗬,嚴部長還沒回去啊?”杜新寶心中暗暗一驚,心道這個好妒的女人,這個時候還沒走,她想搞什麼名堂。
“楊書記都跟你說啥了?”嚴九妹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說話,杜新寶心裏一陣暗暗不快道“大家平級各管各的一攤子事情,我有必要向你彙報?你當自己是市委書記還是省委書記?”心裏這麼想,杜新寶臉上還是帶著微笑說:“沒說啥,楊書記表示尊重市委的決定。這不,我上去沒到十分鍾就出來了。”
“嘖嘖!老杜,不說我說你。你這個人就是太老好,吃飯的謝柔擠兌你了吧?那個女人,看誰有機會心裏就不舒服。”嚴九妹這個話杜新寶當然不會接,淡淡一笑說:“沒別的事情,我該回去向趙書記彙報省委領導的指示了。”
話不投機,嚴九妹酸溜溜的掃了杜新寶一眼,哼哼兩聲說:“趙書記也是偏心,啥事情都站在謝柔那邊,不就是因為那個女人年輕漂亮麼?我……。”
“嚴部長再見!”杜新寶見車子來了,立刻鑽進車裏,不肯再糾纏。
嚴九妹目送著車子離開,不屑的哼了一聲,摸出鏡子來照了照臉,恢複了一根正經的姿態往電梯走。
杜新寶坐在車上一陣哭笑不得,心道這個女人怎麼爬到組織部長的位置上的,真是咄咄怪事。嚴九妹想偷偷的向領導彙報工作,目的和用心自然不消說了。杜新寶斷定楊帆看不上這個女人,就衝她剛才不分場合的話,這種女人在楊書記麵前根本沒有生存的市場。
車子緩緩的往酒店外大門開去時,停車場上一輛灰色的帕薩特的拍照在車燈下晃了一下,杜新寶一眼認出這是謝柔的車子。
看見杜新寶的車子出來,謝柔立刻從車上下來,招手示意。杜新寶心裏咯噔一下,謝柔比嚴九妹可厲害多了。
“謝書記有事?”杜新寶搖下車窗,探頭笑著問,謝柔慢慢的走到車窗前,笑著低聲問:“嚴九妹上去了?”杜新寶報以一個苦笑,謝柔接著說:“楊書記這個人還好說話吧?”
杜新寶掃了一眼謝柔刻意修飾過的臉,淡淡的說:“謝書記不也單獨彙報過麼?這個還要問我?嗬嗬,我該向趙書記彙報去了。”
謝柔沒有就差,後退一步擺擺手,目送車子離開。回到車內謝柔點上一支細細的女士煙,車裏沒開燈,隻看見煙頭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微弱的光線中,兩行熱淚順著謝柔的臉上劃出兩道痕跡。
“沒一個好東西!”一聲憤憤的嘀咕後,謝柔打開車燈,重新整理了一下顏容。
………
“李秘書,楊書記在忙麼?”嚴九妹下了電梯沒走兩步,走廊上保安認識她沒敢攔。邊上的一道門這時打開了,裏頭走出來的是李勝利。嚴九妹趕緊堆起笑容上前搭話,李勝利倒是板著問:“有什麼要緊事情麼?楊書記休息了。”
嚴九妹長的不錯,放到十年前也是個美女。不過現在眼角的魚尾紋已經出賣了歲月的無情,嚴九妹也不至於傻到不知道這一點,看看楊帆身邊的女孩就知道不要想太多。
“這樣啊,我確實有點事情想彙報,既然楊書記休息了,麻煩李秘書轉告一聲,我明天來彙報工作。”心裏雖然不甘心,但是嚴九妹還是能體會到李勝利話裏那番“沒事請走人”的意思。在杜新寶麵前嚴九妹可以放肆,在李勝利這個領導身邊人麵前,借十個膽子給她也不敢。
看見嚴九妹的車子離開,謝柔不屑的冷笑一聲,開門下車。
打發走嚴九妹的李勝利敲門進了楊帆的房間,沒有多看開門的肖雨一眼,走到楊帆的耳邊低聲說:“那邊有新的材料發到您的信箱裏去了。”領導關心的事情,有的是可以知道的,有的是不可以知道的。在沒確定楊帆是否同意自己知道前,李勝利謹慎的做了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