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書是一件費力又幸福的事,時光流動地很快,在捧起和放下之間,時間有時候是聰明人的腳步聲,有時候是呆呆的鳥兒撲騰的羽毛。
老教師的書每一本都保存的非常好,書裏夾著很多白紙,白紙上密密麻麻寫著筆記。
我在金融圖書館讀書的時候遇到過一位老先生,每次坐在座位上看書時,桌上總會擺放一疊用橡皮筋捆起來的紙片,紙片上也是密密麻麻寫滿筆記。
老先生的紙片恐怕隻有他自己能讀懂,別人看了也隻有羨慕的份。
筆記本來就是私人的東西,寫的人自己懂才是最最要緊。
錢鍾書也喜歡用類似的卡片,《談藝錄》便是由一張張紙片到一個個段落再到一篇篇文章。
人的記憶總不如寫在紙上的文字,隻要不丟失,待年歲漸長,記憶越來越不可靠之時,筆記就更為珍貴。
我也有使用卡片來記筆記的習慣,尤其喜歡橫線卡,一買就是一箱子,使用起來得心應手。
老教師書裏的紙片和我日常使用的卡片不同,它是那種僅有打印紙那般厚度的紙片,大可能是A4打印紙沿豎的方向對折,再橫向對折,再折,分成八張長方形紙片。
用刀片剪裁紙片看似容易,實則很需要耐心,從這些紙片就能看出這些書的主人一定是非常耐心和仔細的人,因為每一張紙片的邊緣都十分平滑整齊。
幾乎每一本書裏都有這樣的紙片,字跡工整,像是用尺寫出來的。
越是看這些紙片,我越是覺得這些書不該如此簡單的占為己有,總覺得做錯了什麼。
那晚上,因為想著這些書的事竟然一晚都沒有睡著。
晨曦初露,我在陽台上吹著清晨的風,月亮尚未完全落下,空如日本產的和風彩紙,又如在少女唇邊的一片花瓣。
我幻想遙遠的空,一望無際的,一望無際的海。
城市就是這樣,在陽台上,放眼望去,視線長了腳,跳過樹頂,躍過線,忽視高樓大廈,然後才是空。
望的時候,就像望著生活,要忽略一些,才能看到澄淨和明媚。
那早上,我的心情無法明媚,也無法澄淨。
澆花、跑步,回到書桌寫了一會,勉強完成一千字,翻了幾頁最近在讀的,心頭仍不能安靜。
好不容易熬到早飯時間,敲響外公家的門,有些事還是要和長輩聊聊才好。
外公聽完我的心事,皺了皺眉頭。
我原以為他會用爽朗的笑聲幫我驅散心頭這團沾了水的棉花,誰知倒像是我將困擾帶給了外公。
“那個……沒事的沒事的,我就是覺得怪怪的,外公不要擔心,書還是正規方式收回來的。”
“這種情況我也遇到過。”外公似乎陷入回憶。
“有些老人老了以後,自己的書根本不知道給誰。”
著,外公站起身,跑到廚房取來茶具。
“我來泡茶吧。”我接過盤子,開始撿茶葉,一旁的水壺裏還有剛燒開的熱水,燙完茶杯就能泡茶。
外公搖動著竹椅,視線落在書架上,“你看,上麵這些書,最上麵那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