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一條長街,乃京都最為繁華的街市,雖已入夜,卻依舊是“千燈照碧雲,笙歌徹曉聞”,一片人間煙火色。
阮酥從未體驗過在所謂的飛簷走壁,雖然死撐著不願在玄洛麵前露怯,但他帶她騰空又下墜時,她還是害怕得心都在發顫,隻能緊閉雙眼,任憑呼嘯的風撲麵而來。
玄洛在僻靜之處落地,方才放下阮酥。
“我們到了。”
阮酥方才心有餘悸地睜開眼睛,此時她雙耳還是方才疾風的嗡嗡之聲,雙腿也有些打抖,想推開玄洛,卻又站立不穩,反而往他身上撲了一下。
玄洛於是順勢扶住她的腰,眼裏閃過促狹之色,阮酥又氣又怒,強咬著牙推開他站定。
玄洛垂目看了眼自己胸前有些淩亂起皺的衣襟,牽起嘴角。
“原來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方才在空中,她因為害怕,竟下意識死死攥著玄洛衣裳,眼見他伸手慢慢地撫平衣襟上的皺褶,並挑起眼簾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阮酥的臉微微發燙,立即轉過身。
玄洛笑了一聲,拉起她的手腕。
“走吧!咱們去逛逛!”
感到阮酥的抗拒,玄洛停步,轉頭挑眉。
“嗯?”
阮酥緊抿雙唇,左手死死拉住身邊樹枝,一步也不肯挪動。
冷不防地被玄洛帶到這樣人聲鼎沸的地方,她實在很是無奈,這個人平日在朝中無法無天也就算了,平素的行事也是肆意妄為,絲毫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玄洛雖然身份特殊,表麵上看,到底還是個男人,她又沒有帶幃帽,這樣和他走在一起,實在是有傷風化。
玄洛立馬明白了她的顧慮,不由失笑。
“你竟還會在乎這些?”
這讓阮酥十分惱火,他把她當成什麼人了,她堂堂丞相家的長女,名門千金,在他眼裏難道是個隨便放縱的女人麼?
“阮酥行端坐正,舉止從來遵禮,為什麼不在乎?”
玄洛好笑地打量著她,嘖嘖兩聲。
“那怎麼辦呢?出來得匆忙,哪裏去給你準備幃帽,這夜市上也沒有這樣的東西賣……”
“還請師兄送阮酥回去。”
“那可不行,一個人逛夜市著實無趣,你得陪著我。”
這理所當然的口氣,幾乎沒讓阮酥把牙齒咬碎,就在她打算出言還擊時,玄洛卻啊了一聲。“有辦法了!”,隨即稍稍用力一拽,輕易化解阮酥那幾分抗拒,拖著她走到一個賣麵具的攤子前,挑了一個紅眼兔子扣在她腦袋上。
“俗話說,兔子回頭凶似虎,看來這個十分配你。”
兔子?他可小看自己了,阮酥心底冷冷一哼,扶穩麵具後,她亦伸手拿下掛著的一個橙毛狐狸頭,想想還是不敢直接往他臉上罩,於是拍在他胸膛上。
“狐狸扮觀音,還是狐狸精。”
話才出口,阮酥先怔了怔,她意識到自己竟然在同危險至極的玄洛鬥嘴打趣,還諷刺他是狐狸精,這實在是不可理喻的事。
然而玄洛卻笑了起來,目中滿是愜意的柔光,他伸手將那狐狸麵具帶上,瀲灩的雙眼透過狐狸又彎又長的眼簾,竟渾然一體,美得很。
阮酥胸口一撞,移開目光去看夜市上的人來人往,假意感歎道。
“沒想到盛京的夜晚竟也如此熱鬧……”
“自然是熱鬧的,你養在深閨,想必是沒有機會來的。”
玄洛話語中難得帶上幾分得意,阮酥卻因他這句話,心中有些澀然,連玄洛順勢牽起了她的手腕也沒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