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肉之計(1 / 2)

待清晨鋤荷打開門鎖進來送飯時,才發現地上散滿了淩亂青絲,而阮酥正坐在椅子上,一頭烏發已被剪得七零八落,狗啃一般貼著頭皮。

鋤荷嚇得一聲尖叫將湯碗打翻在地,見鬼似地跑了出去,不多時,梁太君、萬氏甚至阮風亭都齊齊趕到了。

阮酥依舊端坐在那裏,見人來齊了,她方一字一句道。

“我不會嫁入承恩王府,若要強逼,阮酥隻有眼下這條路,剪了頭發皈依佛門!”

好端端待嫁閨中的美人,絞了頭發和個姑子似的,若這樣把人交給本就一萬個不高興的承恩王妃,豈不是火上澆油?嘉靖帝和皇後那邊,若是走漏了風聲,阮家隻怕吃不了兜著走。

梁太君眼前一黑,險些站不住,她從前隻覺阮酥心眼不同於尋常丫頭,但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出格,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阮風亭已被她氣得臉色發青,想到嘉靖帝麵前沒法交代,他更是怒上心來,幾乎失去理智,隨手奪過丫鬟手中的瓷盅便向阮酥砸過去。

“你這不肖逆女!是想氣死我嗎?”

阮風亭氣頭上下手不分輕重,別說腦袋經不起瓷器這樣碰撞,就是那一盅滾燙的湯水,若是潑到臉上,隻怕整張臉都得毀掉,雖然毀容或可以幸免於難,但尚未到絕路,阮酥絕不會付出這種代價,她沒有傻乎乎挨這一記,而是迅速側身躲過。

阮酥現下這般光景,萬氏心裏別提多得意了,她暗恨阮風亭下手不準,讓那小賤人躲了過去,如今的阮酥,可謂是跌進了深淵,此時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時。

她重新抬出正室夫人的威儀,嗬斥道。

“大小姐!現下這般光景,哪裏還由得你肆意妄為!聖旨你都敢公然違抗,是要害得你父親丟了烏紗,讓我們全家給你陪葬你才滿意嗎?老爺,這樣的女兒,若不狠狠罰她,還有天理嗎?”

阮酥冷冷地看向她,竟然讓心腸陰毒,夜路走再多都不怕鬼的萬氏背脊一涼。

“既然母親知道大家如今的命運是息息相關的,我勸母親最好不要候刺激我,萬一我不堪忍受,做出什麼更出格的事情來,遭殃的可不止我阮酥一人!”

萬氏被她一句話堵了回去,但又無言以對,沒錯,現在阮酥確實是定在案板上的肉,但她卻忘了,有資格操刀的人不是她,也不是阮家,而是龍椅之上的嘉靖帝。

梁太君到底是經曆過大場麵的人,鋤荷等人給她順了半日氣,緩過來後,立馬就審時度勢,出聲喝止了阮風亭夫婦。

“夠了!你們現在打她罰她又有什麼用?到時候傷了人怎麼給王妃一個交待,都給我閉嘴!”

梁太君一咬牙,毅然命令鋤荷。

“把大小姐的屋子再好好搜一遍,別說利器,連一個帳子鉤都不許留!還有,午後你去承恩王妃下榻的別院,稟告王妃酥兒寒症犯了,需要將養半月方可上路!”

說罷,她又轉身吩咐馮媽媽。

“你現在立刻帶人去民間高價購買頭發,盡快趕製一頂假髻出來!”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梁太君近日身子不佳不太管事,但關鍵時刻,竟一點也不含糊,她首先做的便是把這件事壓下來,讓阮酥把頭發蓄到可以戴上假髻時,再把她趕緊送走。

阮酥沒有說話,她知道斷發隻是權宜之計,不可能扭轉聖旨降臨在她頭上的命運,但好歹也能替她爭取一點時間,說不定,她能在這蓄發的半個月裏,生出變數扭轉乾坤。

既然是被嘉靖帝賜婚的側妃,阮家不能動她一根毫毛,但不代表一點折磨的辦法都沒有,畢竟阮酥生出這麼大的麻煩,總要給她一些教訓,於是被囚禁的阮酥,一整天都沒有人再給她送過一粒米。

不過即便他們送了,現在的阮酥也吃不下,重生之後的她,治惡仆,鬥繼妹,與萬氏過招,都幾乎是一路順風順水地走過來,中間或有波瀾,最終都被她一手擺平了,可是這一次,牽扯的權貴太多,甚至連皇族的高位者都站在了她的對立麵,讓她毫無轉圜的餘地。

阮酥第一次意識到,僅在內宅之中占了上風,是遠遠不夠的,活在阮氏這樣的大家族,注定這輩子與朝廷、與後宮糾纏不清,而自己,目前還處在食物鏈的最底層,她的命運,隨時能夠被別人左右。

哢擦哢擦的門鎖斷裂之聲,讓阮酥本能地豎起耳朵站了起來,門在此時開了一道縫,隨即一道清瘦的身影閃了進來,借著月光,阮酥看清了那張沒什麼表情的清水臉。

她鬆了口氣,重新坐了回去。

冬桃一個箭步便竄到了阮酥的麵前,拉起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