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金玉這明知故問,無非是諷刺阮酥嫁不出去,她以為世上所有的女子都渴望有一門美滿的婚姻,卻沒有想過,也有阮酥這樣根本不把嫁人作為人生目標的女子。
阮酥笑了笑。
“多謝公主關心,阮酥尚未許配人家。”
祁金玉神情中露出幾分得意,驚訝道。
“是嗎?你大哥和二妹都有了姻緣,你作為長女卻還待嫁閨中,成什麼體統?唉,莫不是因為你之前拒婚承恩王的事傳揚開來,才使京中的子弟都敬而遠之吧!畢竟誰家敢娶行事光怪的女子,一言不合,又是撞柱,又是剃發的,傳出去不是惹人恥笑麼?”
阮酥本來不打算招惹祁金玉,但對她這樣的人,你的忍讓並不會讓她收斂,而是越發得寸進尺,她笑容不變。
“看來公主所求,和阮酥略有不同,阮酥以為,所謂婚姻,若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便是不幸。然自古女子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嫁之人是圓是扁,唯有認命而已。而我朝男子,連江湖豪俠、文人墨客,尚且風流成性,遑論貴族子弟的朝三暮四,即便高貴如公主,駙馬依舊三妻四妾,要與別人爭風吃醋,照樣色衰愛弛,到時美食如蠟,錦衣成紙,終究有何趣味?因此阮酥寧可一人清靜度日,閑散自由,也不願做那閨中怨婦,將餘生寄望於男子。至於世人對我的看法,也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對我而言不痛不癢,又何必在乎?”
第一次聽見這種另辟蹊徑的話,別說祁金玉,在場的貴族小姐們也無不震驚,座上雖多為未婚女子,但家族屬意的婚嫁安排,也大多心中有數,誠如阮酥所說,許多人還未嫁過去,對方已收了美妾、通房的不在少數,特別萬素靈,雖與阮琦婚事在即,但阮琦日日宿在勾欄的消息傳到耳中,也是五味雜陳,如今被阮酥這樣一說,心中頓時湧起一陣酸楚,呐呐不言。
一番話戳到了不少人的痛處,在場竟靜默下來,祁金玉本想諷刺阮酥,卻反被她諷刺身為公主,還要與別人共享一個男人,更是氣得咬牙。
正想還擊兩句,卻聽幾聲撫掌,伴隨著男子的輕笑聲自廳外而來。
“好驚世駭俗的觀點!阮家小姐當真與眾不同,讓孤刮目相看!”
太子祁念披著灰狐大氅走了進來,清平見狀,不等婢女上前,便親自替他脫掉大氅,用短帚彈掉他衣領發間的雪珠,再從婢女手中接過熱乎乎的參茶,捧到他麵前。
眾女見太子來了,一個個斂衽行禮,垂目退至一旁。而他的幾個新妃,都麵帶紅暈,目光閃閃。
祁念在主座上坐了,接過參茶抿了一口,笑吟吟地望著眾人。
“方才大家還高談闊論,怎的孤一來,便鴉雀無聲了?可是孤擾了你們雅興?”
他嘴上說著大家,目光卻不由掃過阮酥。
“一生一世一雙人”嗎?聽說她之前在金鑾殿上,也以此為由拒絕了父皇的指婚,今日親耳聽她說出,祁念的內心頗為感慨。
她這樣狡詐無情的人,竟也渴望一份獨一無二的感情?那一番絕世而獨立,寧可玉碎不可瓦全的言論,竟讓祁念動容之餘有些佩服。
她果真是個妙人,每次登場都讓他又驚又喜,不覺為之傾倒。清平自是才色雙絕,聰慧過人,詩詞歌賦無所不通,這幾日祁念與她新婚燕爾,也過得頗為愜意,但相比阮酥的古怪多謀,那些才色似乎又都流於平淡了,或者說,對於男人而言,總是得不到的最好,她越是拒絕,他越是渴望。
但是現在不行,他不能因為一個女人,壞了大局。
在清平察覺之前,祁念的目光悄然從阮酥身上移開,他日榮登大寶……天下唯我獨尊之時,便是她阮酥俯首稱臣,投懷送抱之日。
祁念的出現適時化解了方才的爭鋒相對,祁金玉也就順勢下了台,她臉上再不見半分咄咄逼人的氣勢,嬌笑著走過來坐在祁念身邊,親切地挽住他的胳膊。
“皇兄來得正是時候,上次我派人送給皇兄的燈謎,皇兄若是猜不出,我那雙魚比目佩可要另送他人咯!”
祁念哈哈一笑,點了一下祁金玉的額頭。
“你這促狹鬼!出這樣刁鑽的題目,連孤也差點給難住了,雙魚比目佩事小,但孤若是猜不出,豈不是要在你麵前失了顏麵?謎底是爆竹,對不對?”
當場雖有幾位公主,但大家都正襟危坐,隻有祁金玉一人敢與祁念沒大沒小地玩笑,關係似乎要親近得多,祁金晶是母親身份低微,不敢高攀,祁金珠則是性子淡泊,並不介意,隻有祁金璃心裏酸酸的,同樣都不是一母所生,祁金玉卻占著嘉靖帝寵愛,也讓眾皇子對她格外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