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氣勢實在太過凜冽迫人,知秋隻覺雙足仿若被釘在地上一般,整個人都不好了,唯有僵住一動不動,視線都有些發直。
阮酥與寶笙當然發現了她的不對,寶笙暗暗摸過知秋的脈門,對阮酥搖了搖頭,低道。
“小姐,那人怕是有些古怪,知秋這樣卻像中了什麼……邪術。”
邪術?阮酥心底一沉,抬眸看向對麵麵紗男子,那人似乎也在等待阮酥的回應,見她看過來,朝她露出了個顛倒眾生的笑,便欲轉身揚長而去,阮酥卻已先前一步。
“這位公子,請留步。”
“是你喚我?”
一口中原官話異常流利,聲音中尤帶著笑意,囂張跋扈還有那一抹自得其樂。蒙麵男子回頭,停住了腳步,一雙眼落在阮酥身上更是毫不掩飾地探究,裏裏外外仿若要把她看出一個洞來。
阮酥忍住內心的火氣,朝他施了一禮。
“這位公子,丫鬟無狀,多有得罪,還請公子見諒。”
那人笑盈盈地看著阮酥,負手在阮酥麵前轉了一個圈。甫一近看,阮酥這才發現他身量比自己高出半個頭,滿是頑皮之色,估摸便是十五、六歲的年紀,竟是個身量未成熟的少年。
“可是我偏要計較呢?”
年紀雖小,口氣卻狂妄得很!
阮酥暗自揣摩。對方身手詭秘,身份成疑,京中人都知玲瓏閣與九卿玄洛有關,此人卻有恃無恐,莫非是來自異國,無知無畏?可看他篤定的視線,阮酥卻知道不是。開業許久,砸場子的人總算來了。
“那公子意欲如何,才能放過我家丫鬟?”
“原來被發現了啊?”
那人哈哈大笑,笑聲引得眾人紛紛回頭,注意到阮酥與這名打扮奇特的男子,俱是一愣。
“其實本公子今日來,卻是受我家主人所托,要見你一見,隻是你那丫鬟甚沒禮貌,反讓我把正事忘了。”
說完,對麵人從懷中取出一張朱色燙金的請柬,朝著阮酥揚了揚,阮酥微訝,也不忙接過。
“不知你家主人……”
蒙麵少年撇了撇嘴,“你打開不就知道了?還有你那個不懂事的丫鬟。”他朝知秋瞄了一眼,“隻需要對她吐一口唾沫,她便能好了。反正,我話就說到此,愛信不信。”
說完,他把請柬往旁邊桌上一放,自顧自便走出了玲瓏閣,寶笙迎上來。
“小姐,要不要我去跟著。”
“不用,既然要見我,斷不會沒有頭尾,知秋怎麼樣了?”
寶笙搖了搖頭,“送到了上麵雅間,隻是那小子滿嘴胡言,那辦法……”
“先試試再說!”
一番動作後,知秋的眼珠總算動了動,她定了定神,還是有些茫然。
“小姐……剛剛……”
“剛剛那少年似對了用了邪術,你可還好?”
“……邪術?”
知秋嚇了一跳,驚魂未定間,卻聽寶笙道。
“小姐,今日這事要不要稟明大人,還有那個帖子--”
平常事情不用自己交代,寶笙都會知而不漏的一一向玄洛言明,然而現在卻反而問她意見,難不成,她也覺得這位要見自己的人有些棘手?不想把皇城司卷進來?
“你若不想說,便不用提了,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
見她把請柬在火燭上點燃扔進香爐中,寶笙目光閃了閃,卻沒有在說話。
一連幾日,阮酥不是在家中讀書,便是幫著萬氏張羅阮琦的婚事,如此一二,便到了約定時日,然而阮酥依舊如故,儼然把赴約見麵的事忘在了腦後。
寶笙雖不解,然而見阮酥不動,卻也隻當這事沒有發生。直到某一日,一隻素色的荷包被人送到阮酥跟前。
“這是什麼意思?”
饒是心中一片洶湧,阮酥還是一臉平靜道。
“小姐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不同於之前那花枝招展的少年,這次的送信人極其沉穩,雖也年歲不大,那清水的表情卻和這荷包的主人如出一轍。
“若小姐動作遲了,恐怕那隻小貓便等不到您來了。”
“帶路!”
馬車在一座名叫“青雲觀”的道觀前停下,這正是祁姓皇族中那位以行事荒唐聞名的德元長公主的修行之處。一場霜雨方方降過,天空中尤飄著小雨,寶笙撐著傘,扶著阮酥拾階而上。
雖是道觀,然而亭台樓閣無處不在,尚是春初,尤能看到修建得齊整的花木,而遊廊簷下更是掛滿了鳥籠,裏麵的嬌客均是上品的金絲雀鳥、海棠畫眉,啼血杜鵑……整個道觀布置得極為精致,不亞於京中任一皇子、公主府,就和太子祁念的太子府相比也不分上下,若非還有不時飄來的繚繚輕煙,簡直難以想象這是一座修行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