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酥麵上驀然罩上一層寒霜。
來得好是時候啊!王瓊琚便罷了,印墨寒堂堂吏部尚書,竟巴巴地跑到這偏遠的塞北之地,隻怕是她和玄洛準備成婚的消息已經走漏,讓他坐不住了吧?
印墨寒的話似乎還回蕩在腦海中“你休想和玄洛雙宿雙飛!你生,我要你日夜跪在我母親靈位前懺悔,你死,我也要將你葬入印家祖墳,永世不得翻身!”
阮酥袖中的手不由握緊。
近來,與玄洛耳鬢廝磨的這段時光,已經讓她對人生重拾向往,反而對複仇的執著漸漸有些淡了,現在看來,卻還不是時候。
她挺直腰背,目光堅定無畏。
“走,我們就去看看,他們打算幹什麼?”
喜堂早已布置妥當,大紅彩燈從日暮時分便被點燃,專門有侍女負責添油,因此一夜皆是燈火通明,映照得廳中大片大片的紅色絢爛奪目。
因是半夜,除了灑掃侍女外,廳中尚無一個賓客,王瓊琚回到家中,先去閨房內更衣梳洗,便隻餘印墨寒坐在廳中悠悠撥著浮茶,抬眼間,阮酥已步出喜堂,她長長的喜服逶迤在地,風姿卓絕,更比平日添了許多嫵媚,印墨寒看著她,有瞬間的走神,曾幾何時,他曾在夢境中見過這樣的阮酥,隻不過,沒有現在這樣神色冷漠,她坐在床沿,局促不安地絞著手指,直到他掀開喜帕都不敢抬頭,他有些好笑地勾起她的下巴,低頭映上她豔若桃李的雙唇,她嚶嚀一笑,勾住他的脖子,小聲在他耳邊道。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印墨寒,從此以後,你便是我阮酥的全部。”
印墨寒心頭猛然一痛,他自嘲地笑笑,怎麼會有如此荒唐的夢?就算日出西山,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也不會對自己有半點柔情,真是可笑至極。
放下茶盞,他輕輕撩袍站了起來,慢聲細語很有教養,說出來的話卻讓阮酥幾乎將十指掐青。
“酥兒出門已兩月有餘,我甚是擔心,因此特地前來帶你回去。”
阮酥站定腳步,冷冷與他對望,突然笑了一聲。
“阮酥一向離經叛道,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對我來說皆是一紙空文,莫非你以為,那所謂婚約能縛住我不成?”
竟敢公然來和玄洛搶人,寶弦頭一個便忍不了,但她也明白印墨寒和阮酥的婚約未解除,怎麼說玄洛這先斬後奏來得也有些理虧,冬桃又木然不肯開口,她隻得趕緊上前笑道。
“我家小姐和九卿大人的婚事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了,等天一亮,便要拜堂成親,我勸尚書大人一句,逝者不可追,來者猶可待,木已成舟,莫要強求。”
印墨寒垂眸攏了攏深褐色的披風,笑意不減。
“尚未拜堂,一切都未有定數,怎麼說木已成舟?”
阮酥雙唇抿成一線,此時此刻,她不想和印墨寒多費唇舌,他一介文弱書生,如果是來鬧場的,不管他官階幾品,她也不懼就這樣把他“請”出去,然而阮酥尚未開口,便聽玄洛的聲音自廳外傳來。
“印尚書跋山涉水來喝在下這杯喜酒,著實令人感動啊!”
此時玄洛還未及束冠,渾身紅衣分外醒目,眉眼間有一種冰冷的豔色,他唇角噙著淡笑,眸子卻是十足冷厲,身後跟著的皓芳和頡英,皆是摸向腰間佩劍,乃至他們一進得門來,印墨寒左右的隨從,也不由緊張起來,皇城司的作風令人膽寒,要保護印墨寒全身而退,著實不易。
玄洛瞥了兩人一眼,語帶責備地道。
“大喜之日,怎能見血?人家好心好意來賀喜,你們可怠慢不得啊!”
話中的威脅已是不言而明,印墨寒自然知道玄洛的作風,但他似乎沒有順勢下台階的打算,依舊袖手立在那裏,兩人之間看似平靜,卻是劍拔弩張,稍有不慎便要擦槍走火,承思王聞訊匆匆趕來,他半夜被隨從推醒,尚未來得及穿戴整齊,進門便見這一幕,也是著實頭大得很。
玄洛代天子行令,動輒便能越過刑部大理寺查辦官員,印墨寒乃是吏部尚書,掌管著四品以下官員的任免升遷,兩人都是得罪不得的角色,若是在承思王府起了衝突,無論哪一方有個閃失,都是大事。
畢竟和玄洛有交易,承思王到底是利字當先,他思考了一下怎樣化解眼前的尷尬,上前拍著印墨寒肩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