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足之蟲(1 / 2)

得知阮酥散布了競下攬月之人是自己,祁念多少還有些介懷,然而想到若能借此把白秋婉放出來,所有的不快便都煙消雲散。他走進嘉靖帝寢宮時,剛好遇到祁澈從裏頭出來,祁念隱約從他身上聞見一股奇異淡香,便想起阮酥對自己所說的話。

“祁澈從不在大處上顯山露水,他一貫的做法便是從小事下手,細枝末節都顧全得很好,乃至陛下覺得此子溫存體貼,倒比殿下更具親和力,近日陛下雖然表麵上精神矍鑠,但聽廣雲子說,其實每到夜裏都會氣虛體乏,丹藥都不起作用了,因此近日連後宮各位娘娘那裏都不大去了,祁澈一定會注意到這個細節,趁機向陛下表示關心,殿下可千萬看仔細了,他有沒有用那種東西……”

祁念回神,與祁澈虛情假意地寒暄一番,方才進殿。

嘉靖帝正披著狐裘坐在龍椅上批閱奏折,見祁念進來,也並未停下手中的朱筆,低著頭隨意問了祁念幾件政事,突然話鋒一轉道。

“聽說你近日在青樓裏收了個花魁進府?”

祁念連忙撩袍一跪。

“回稟父皇,那女子尚未入青樓,隻是個清客,兒臣因憐惜她能歌善舞又有幾分才氣,陷入風塵未免可惜,方才命人前去競價,也不敢收入府中,隻是放在外頭樓裏……”

嘉靖帝蘸了蘸濃墨。

“即是如此也就罷了,朕還聽說,陳博裕的兒子也看中了她,還因此和你的人動起手來?”

祁念一臉老實地答道。

“是的,兒臣並不知道陳小爵爺早就看上了那女子,他自小被陳侯寵愛,性子難免囂張些,此番被兒臣奪下,必然在人前丟了麵子,陳家居功甚偉,兒臣實在不該為個青樓女子與他相爭……不過昨夜那女子已被人劫走,想必是陳小爵爺心中不服派人幹的,這倒也好,兒臣已經命人做成了失足落水的樣子,也算成全了陳小爵爺。”

嘉靖帝筆尖猛地一頓,抬起頭來,兩道目光銳利如刀。

“念兒,你要明白,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自古君為天,臣為地,再居功甚偉權勢滔天,對於皇家來說,也隻不過是個奴才,就好比玄洛,朕看中他的才能,所以他才能脫離賤籍,呼風喚雨,但若是他對朕起了二心,朕一樣可以將他打回原型。陳家也是一樣,你可以給予他們恩寵,但前提是他必須知道感恩,而不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陳家的好處,嘉靖帝自然是記在心裏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艱難上位的太子,天子的自負,注定陳家的恩德他可以感懷,但如果讓別人三不五時地提醒著他,隻會讓他生出陳家以功臣自居,勢欺天子的感覺,而攬月的事,正好犯了這個忌諱。

臣下的兒子,竟然膽敢和皇帝的兒子爭搶女人,那還有什麼別的東西,是他們不敢搶的?

“兒臣知錯了。”

祁念麵帶愧色,心中卻是冷笑連連,果然阮酥說得不錯,所謂天子威嚴不可觸犯,盡管隻是一個小小的青樓女子,用對了地方,便足以撼動嘉靖帝對陳家信任。

“罷了,話說回來,這麼快便看上了別人,朕看你對那白良媛也不是真的那麼上心,這兩日朕就讓你母後把她放回去,你今後要吸取教訓,女人可以寵,但絕不能成為左右你決策的砝碼,否則,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祁念心中大喜,白秋婉不在府上這些日子,他可謂飽嚐相思之苦,對著清平和符玉兩個美人也味同嚼蠟,王瓊琚獻了多少計策,也沒能把白秋婉弄回來,倒是阮酥小小一個主意,不僅打擊了陳家,還讓白秋婉重新回到他身邊,不得不說,兩人還真是高下立顯。

“父皇放心,兒臣隻有分寸。”

嘉靖帝麵色稍霽,點點頭讓他起來,祁念吸吸鼻子,似乎聞到什麼怪味,突然厲聲嗬住正往銀鶴之中添加香料的曹福。

“混賬東西!誰讓你在父皇寢宮點這種香料的?”

曹福嚇了一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這香料是方才五皇子送進宮中的,嘉靖帝聞著大為提神,心中喜歡,便讓他點上,被祁念一嚇,他也不知如何回答,隻好求救般看向嘉靖帝,嘉靖帝不悅地皺起眉頭。

“是朕命他點的,這香料提神醒腦,朕覺得甚好,怎麼?這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祁念忙道。

“父皇有所不知,有種花名為罌粟,有提神奇效,但成癮性很大,民間常用它來提煉毒藥控製人心,用做香料雖沒有大害……但也容易產生依賴,身強力壯者便罷了,若是氣虛者使用,便如火熬空鍋,長久下去必受其害,兒臣聞著這香味,便有些像添加了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