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總是奇怪,你越想遇見什麼人時,往往艱險重重;然而心底萬分排斥的人,卻又在不經意間莫名出現。
這個時候,阮酥十分後悔自己當時選擇與其同桌,她倏地從椅上站起,抬腳間卻被後麵的一聲苦笑定住腳步。
“你沒有答應亦沒有拒絕,難道真被我說中了,你真的會做?看來夢中的那些都是真的……”
夢?這是阮酥第二次聽印墨寒說起,她心下一沉,目光落在印墨寒寂寥中夾雜期許的臉上,麵露複雜。
“什麼夢?”
似完全沒有料到阮酥會主動相詢。印墨寒睜大了眼,目中閃爍著奇異的光亮,他似乎想上前拉住阮酥的手,卻在最後一刻又頹然地選擇了放棄。
“酥兒,你相信不相信有前世一說?我夢見你嫁給了我,我們彼此傾心,結發恩愛,白首不離……”
“夠了!”
阮酥不可抑製地渾身顫抖起來,幾乎歇斯底裏吼道。
“那是夢,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印墨寒未料阮酥的排斥抗拒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期。見小飯館中很多人放下筷子往他們這邊望去,隔著火鍋氤氳的水汽,印墨寒短短一怔,眸光又恢複了令人窒息的冷靜幽沉。
“這麼大反應,酥兒,難道你在逃避什麼?”
逃避?
阮酥唇邊漾出一絲冷笑,留下了一句讓印墨寒匪夷所思的話。
“我從來不會逃,否則現在怎會站在你麵前?”
說完,她理了理衣裳,毫不猶豫地離開飯館。
馬車上,冬桃下意識放緩了馬車的速度,從小飯館出來他們差不多已經繞著京城走了半圈,阮酥心情不佳,她心中明了,卻又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她歎了一口氣,看著緊閉的馬車車簾,雖然知道問不出答案,卻還是問了一句。
“小姐想去哪?”
自從上了馬車,阮酥便思緒紛亂,一會是前世和印墨寒相愛相守的片段,一會又是自己含恨重生時的情景,再有便是玄洛花園暖閣中看到他與王瓊琚含笑對弈的畫麵……聽到冬桃的聲音,阮酥猛然回神,這才發現天色已然盡黑,她呆了一呆,有些歉疚地道。
“盡然都這麼晚了,咱們找個地方吃了飯便回去吧。”
冬桃應了一聲,可是手上的動作卻還是沒有改變。
“小姐若是覺得心煩,不如找他說個清楚,這樣互相猜疑,又有外人插足,總歸不是辦法。”
都道旁觀者清,那一日阮酥說下次再來,可是這一個“下次”,卻再也沒有然後。其中緣由和冬桃口中的“外人”不無關係,可是最致命的,卻還是玄洛當日的冷漠生生傷害了她。因為在乎,才會傷心,經曆了重生,她以為自己已然堅不可摧,然而再次麵對感情的時候,依然還是那麼地脆弱不堪一擊!
不過--比起前世印墨寒的翻臉無情,這一次到底是自己有錯在先!阮酥摸了摸懷中的木梳,強壓下心底的退縮。
“或者……把我送到玄府,你便先回去吧。”
冬桃聽出她聲音中的決心,也不多問,揚起了馬鞭。
和上次一樣,見了阮酥的馬車,府中無人阻攔。阮酥輕車熟路,也不問玄洛身在何處,便徑自到了之前和他居住的小院。多日未入,院中開得絢燦的紅花已然凋零,孤零零地掛在枝頭,分外蕭索,阮酥深吸了一口氣,站在了臥房門前,屋中沒有點燈,想必玄洛並不在,她失望地往前推了一推,房門竟然開了,這才發現還是和往常一樣沒有落鎖。
這個發現讓阮酥又是驚喜又是惆悵,讓她自由出入玄府,並一切毫無設防,是不是代表著玄洛其實已然沒有那麼……恨她?多日的愁緒也因為此散了大半,阮酥小心地走進屋子,順著記憶點亮了桌上一盞貝燈,當溫柔的光線籠罩而下時。她一眼便看到了自己做的嬰兒用品被一件件整齊地羅列平鋪在長案上,虎頭繡鞋,小襖小褲,還有那各色的肚兜……這隻長案是玄洛日常看書辦公所用,阮酥心中狂跳,似乎看到了玄洛靜坐案前,托腮把玩著這些嬰兒物事,麵露微笑。
“師兄……”
她情不自禁拿起最中間的那雙虎頭鞋捧在臉旁,淚珠滾落。
身後一聲輕不可察的響聲打破阮酥的思緒,她抹了一把眼睛,警惕地回過身,卻見屏風之後黑影一頓,阮酥心下一跳,短暫的怔愣後便被忐忑和狂喜取代,想也沒想,她便上前,卻在邁出一步時又生生止住了動作。
“師兄,是你嗎?”
雖然話語酌定,不過聲音中還是帶上了一絲顫。因為實在不想再見到無關的閑雜人等,是以阮酥到了玄府便直接往他臥房,除非他刻意躲著她,否則,阮酥相信他不會帶外人入侵自己的私人領地。不過這麼快便能與當事人相見,阮酥卻是始料未及的!
屏風後的人影幾乎沒有動,卻還是出聲說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