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話音剛落,座下的玄洛和印墨寒便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印墨寒的眸中泛出一片掙紮之色,但重新坐正之後,又歸於平靜,隻待那個時機到來。
他已經不再去思考這麼做是否正確,不過一切遵從本心而已。
王瓊琚端莊的臉上難得顯出一絲得意,她本以為阮酥會大驚失色,百般狡辯拒絕,沒想到阮酥卻躬身一福。
“陛下聖明,阮酥願意自證清白。”
一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的淡定模樣,這反常讓王瓊琚有些不安,也讓玄洛心頭略覺異樣,他開始有點猜不透,阮酥究竟想幹什麼?
片刻後,兩名德高望重院判顫巍巍走進大殿,王瓊琚一見,立刻放了心,嘉靖帝果然公正,找了太醫院最難纏古板的兩個人來,這兩個老院判一個姓林一個姓方,皆已年逾七旬,分別有“鐵判官、石觀音”的外號,從不肯在醫術上弄虛作假,當年連頤德太後的賬都不肯買,她不擔心阮酥能對其做什麼手腳。
阮酥環視四周,走到萬靈素的身邊坐下,宮女便將緞墊鋪在她麵前的桌子上。
“阿酥有些口渴,可否向嫂嫂討一杯茶水喝?”
萬靈素連忙將自己的茶碗遞給她,不知她是真的渴了,還是緊張所致,阮酥將那杯茶水一飲而盡,這才不疾不徐地挽起袖子,從善如流地置於錦墊之上。
看著林院判的手指搭上阮酥雪白的手腕,不僅是玄洛和印墨寒,連景軒神色中也透出一絲緊張來。
大殿上突然安靜下來,甚至能聽到衣料摩擦的聲音,許久,林院判把手指從阮酥腕上拿來,顫巍巍走到大殿上一跪。
“啟稟陛下,阮女史的脈搏走向緩急皆有,偶有塞滯,但卻不是走珠,可能是氣血鬱結之故,也或許乃心神不寧導致,但無論如何都不是喜脈。”
王瓊琚身體猛地一顫,聲音都變得有幾分扭曲。
“這絕不可能!還請林院判再仔細把一次!”
林院判在太醫院是元老級的人物了,若論資曆,還在另外一位方院判之上,他醫術高明不說,人也十分自負,王瓊琚情急之下說的話,明顯觸怒了他。
“老夫說沒有便是沒有,鄉主這是懷疑老夫的醫術?還是認為老夫是態度敷衍,糊弄陛下?”
王瓊琚自知失言,白這臉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是既然陛下請了兩位院判上前,還是都診斷一下才見得公平。”
林院判見王瓊琚分明還是質疑他把脈的結果,賭氣對方院判道。
“老弟,老哥醫術不精,你來看看,給這位小鄉主一個滿意的答複!“
方院判也不推辭,上前重新號脈,撚須瞥了王瓊琚一眼,涼颼颼地道。
“老夫號脈的結果,與林大人所言一字不差,除非鄉主自己安排人,否則把整個太醫院的太醫請來,也是同樣的結果。”
兩位資深院判異口同聲地肯定,可謂是權威認證,同時也狠狠打了王瓊琚的臉,暗指她想要操控診斷結果。
意外的反轉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玄洛心情甚是愉悅,好個靈敏的丫頭,兩位院判不易下手,她隻怕是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腳呢!高懸的心終於落下,他重新恢複往昔的冷靜,回頭對印墨寒一笑。
“我估摸著,咱們的交易可以取消了。”
他本來想讓印墨寒出麵將此阮酥腹中的孩子認下,無論嘉靖帝信不信,先把局麵攪亂爭取一些時間,現在想來,還好印墨寒沒有機會替他背這個黑鍋,否則這家夥若是假戲真做,便又是一個麻煩。
印墨寒沒有笑,他隻是深深地瞥了玄洛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阮酥看著王瓊琚鐵青的臉色,心中冷笑連連。
前世她侍奉頤德太後的最後那年,有幸見證了宮中一樁奇事。
曾有人向頤德太後告發先帝最年輕的妃子趙太妃不受婦德與人有染,甚至珠胎暗結,頤德太後聽了,便強行把趙太妃押來命太醫把脈,結果出乎意料,趙太妃脈搏是有些不穩,但並不是懷孕的脈象,頤德太後找來許多太醫會診,也沒人看出端倪,一怒之下,便將告發者殺了,直到一個月後,趙太妃悄悄墮胎被人發現,嚴刑逼供之下,她招認出奸夫便是已經失去聖心的安溪道長,此人曾在民間習得許多旁門左道,其中一種,便是讓孕婦服下寒石水,可以在短時間內出現心悸的症狀,同時也會影響脈搏,趙太妃正是用這種法子騙過了太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