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軟禁在乾清宮裏的嘉靖帝時昏時醒,病痛已經使他失去了往昔的矍鑠,祁澈的逼宮更是給了他精神上致命一擊,白發順著兩鬢蔓延,他整個人迅速蒼老縞枯下去。
曹福彎腰在嘉靖帝耳邊小聲問。
“陛下可要用些粥菜?”
嘉靖帝睜開眼,顫手推開瓷盅,曹福抹淚,嘉靖帝整整兩日粒米未進,已經氣息奄奄,祁默即便趕回來救駕,日夜兼程也需半月之久,曹福知道,嘉靖帝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絕食等死便是為了不讓祁澈得逞。
“陛下還是不肯用膳嗎?”
德元公主扶著祁澈的手踏進寢宮,瞥了曹福一眼。
“你下去,由本宮親自來服侍陛下!”
曹福猶豫,可是看著德元冰冷悚然的目光,終是依依不舍地望了嘉靖帝一眼,退了出去。
雕花的木門再度被合上,把空氣中的寒涼冷意隔絕在屋外,可是榻上的嘉靖帝臉色卻沒有絲毫好轉,反而更青黑了。
德元含笑走近,見桌上放著的一隻瓷盅,翹著鎏金的長甲輕輕打開上麵的小蓋,拿起旁邊的銀勺舀了一勺盛在小碗中,嫣紅的手指在青瓷上緩緩婆娑,讓這套素雅的瓷器好似也帶上了嗜血氣息。
“聽說皇上已經兩日未曾用飯,可要主意龍體啊。”
銀匙伸到唇邊,嘉靖帝臉一撇,那勺上的湯水便順勢灑在了他的身上,汙了衣領。
“哎呀,皇侄便是不想用膳,說一聲不就行了,何苦這般?”
她放下碗,看著床榻上臉色灰敗的皇帝,笑歎一聲。
“知道皇上自小便不待見本宮這個皇姑,如此本宮也就長話短說,我今日是為詔書而來,還請陛下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最後一句,聲音已經陡然嚴厲,顯是帶了威脅之意。不過嘉靖帝卻還是深深閉眼,隻做沒有聽見。德元看他這般不配合,對一旁的祁澈道。
“去把東西拿來~”
祁澈一愣,打開門時卻見文默拿著幾個小巧的刑具遞給他,一時舉棋不定。
“皇姑太,老皇帝如今這般若是用刑,萬一老頭撐不住殯天了,我便又是名不正言不順,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寫了遺詔再死!”
“本宮什麼時候要他死了?”德元輕笑一聲,“給他灌辣椒水上竹簽釘,若是不行,本宮還有後著。”
祁澈看著拒不配合的嘉靖帝,想了想終是依言照辦。
甫一用刑,嘉靖帝便滿麵通紅,一張蒼白的臉仿佛被炙火燃燒,大滴大滴的汗若雨水一般順著臉頰而下,他想用手背擦拭,可是雙手卻已被竹簽攏住,緊接著一陣激痛襲來,嘉靖帝猛一瑟縮,哀嚎一聲,幾乎把內髒都要吐了出來,似一條徒死的老狗,苟延殘喘間眼中仿佛已經沒有了生氣。
祁澈嚇了一大跳,遲疑地看向德元公主。
“皇姑太……”
德元目光不變,“繼續。”
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
隨著嘉靖帝的氣息逐漸微弱,德元總算製止了行刑的動作。
“皇侄兒,你可想好了?”
嘉靖帝癱在床上,本就枯瘦的身子經這一折磨霎時便如同丟了半條命,他胸口劇烈起伏,從齒縫中吐出幾個字,慷慨道。
“即便死,我也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死?”
德元嘲諷一笑,“本宮竟不知,皇侄竟也有不怕死的時候,我還以為皇兄的幾個子嗣,除了悠兒尚有幾分血骨,其餘的都是貪生怕死宵小之輩。”
聽到她念及那個名字,嘉靖帝本能地眉目一擰,隻聽耳畔有人似鬼呢喃。
“你即便想以死換來祁默的繼位,不過現下阮酥已死,你覺得他還會回來嗎?”
嘉靖帝喘著粗氣,從喉嚨中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他不會不管鯉兒……”
“你是說那個孩子?”德元從椅上站起來,看著嘉靖帝的眼神分外憐憫。
“你還不知道啊,那個孩子根本就不是祁默的骨肉,他的生父乃是你身邊的內侍玄洛!”
“……你說什麼?”
嘉靖帝目光驚疑,一口氣險些喘不上來,玄洛的真身他本就懷疑,如今經外人這一點破,簡直氣得差點背過身去。見他如此,德元笑容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