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羽——”
季瀾依呼天搶地的哭聲響徹整個病房。
我抱著陸斯羽幹瘦的身軀,淚水成河。
這一天,是我和楚駿之結婚的日子,也是我深愛的男人離我而去的日子。
他臨走那刻,還喊著我的名字。
我現在才知道,世上最痛苦的不是愛而不得,而是陰陽兩隔。
我眼睜睜看他生命消耗殆盡,卻又無能為力。
從季瀾依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我才知道他們離開江城後的痛苦經曆。
季瀾依本來想在他們定居的四線小城開個西餐店,但店鋪還沒開,陸斯羽就整天惡心嘔吐,在當地醫院被誤診為普通的腸胃炎。
一個月後,他才在市醫院被診斷出砷金屬中毒,那個時候的他腎功能已經開始嚴重衰竭,要靠透析維持生命。
當時的季瀾依早就跟家裏斷了關係,他們靠我給的那張卡支撐了一陣子,後續所需費用越來越大,季瀾依就瞞著他把房子給賣了。
季瀾依說,她求過陸斯羽多次,要來向我借錢,可都被他拒絕,他說,就算死,也要帶著尊嚴去死。季瀾依聲淚俱下,我親眼看著醫護人員把陸斯羽推進太平間。
他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我一遍遍問自己。
我看了眼床頭掛著的病曆,上麵赫然寫著“砷金屬過量攝入”。
“斯羽怎麼會得這種病?”我問魂不附體的季瀾依。
季瀾依眼神空洞,“斯羽入獄前身體一直很好,出獄後就······其實,我和斯羽都想到了,隻是我已經答應斯羽,就算爛在肚裏也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我抓住季瀾依胳膊,哭著問她。
她崩潰地搖頭。
其實這個時候,我也猜到了幾分,隻是不能完全確認而已。
“季瀾依,告訴我你知道的真相,我求你了——”
我哭的聲嘶力竭。
“我親口答應過斯羽,我如果食言,就等於背棄了斯羽的信任。蘇瑾瑜,你好好想一想,整個江城誰能把斯羽弄進監獄,誰又能在監獄裏動手腳?”
我脊背滲出一層冷汗。
“斯羽從確診那刻就知道是誰在害他,隻是——他不讓我說,他說——”季瀾依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
“說什麼?”我咬住下唇,但有種直覺,陸斯羽這麼忍氣吞聲是為了我。
“為了你未來能幸福,他——死而無憾。”季瀾依再度哭出聲,“他說,他毀你一輩子,隻有用他的命來換你餘生的幸福。”
我再也聽不下去,掂起長長的婚紗,踉踉蹌蹌去了太平間。
我掀開陸斯羽身上的白布單,凝視著清瘦的睡顏,淚水一顆一顆滴在他蒼白的臉龐。
“斯羽,用不了多久,我就來陪你。”我在他耳邊輕聲細語,一如往昔。
我和他相遇在一個繁花似錦的夏日,永別於這寒冷如斯的初春。
門口響起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不看,我也知道是楚駿之。
我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動作,深深望著陸斯羽。
我覺得身上忽然暖起來。
原來,一個溫軟滑膩的皮草外套已經披到我身上。
我冷冷拂掉,赤裸的雙臂露在料峭的春風中。
“斯人已去,節哀。”他擁我入懷。
我強忍著巨大的悲痛,任他摟著。
他讓陸斯羽所受的痛苦,我會在他身上加倍討回來。
就算我現在恨不得把他撥皮拆骨,也要盡量心平氣和。
楚駿之親自出麵替陸斯羽在江城買了塊私人墓地。
陸斯羽下葬那天,我穿了一身黑,頭上別了一朵小白花。
楚駿之嫌棄地扔掉我的白花,我撿起再度戴上,他又幫我摘掉,然後用腳狠狠踩了幾下。
“蘇瑾瑜,你現在是我妻子,我還沒死呢!”
我冷笑,你楚駿之就算死了,我也不會流一滴眼淚。
“我已經為你做了最大的讓步,蘇瑾瑜,你不要得寸進尺!”他吩咐錦裏的兩個女傭,“看好太太,今天她如果離開家半步,你們就等著被辭退吧!”
這兩天我多次激怒楚駿之,已經注定不能親眼看著心愛的人下葬。
去了也是徒增傷悲,不去就不去。
楚駿之前腳離開,他媽媽就來了。
她看到我神情憔悴,還穿著一身黑,就再無那些虛偽的溫柔,開始訓斥我。
“我本來就不看好你們的婚姻,答應你們結婚,也是看在你懷了孩子的份上!婚禮上,你拋下駿之就走,你丟盡了我們楚家的臉!駿之被你氣的當場吐血,你知道嗎?就憑我們駿之的條件,我們在江城什麼樣的名門閨秀娶不到,可駿之偏偏看中了你這個掃把星!”
她罵罵咧咧大半天,我垂首聽著,沒有反駁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