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宛已經『迷』糊了,等他再醒過來時,已經倚在鬱赦原本坐的榻上了,多放了糖的薑湯被送了上來,鍾宛顧不上別的,接過來灌了下去。

一碗薑湯進肚,鍾宛臉上多零血『色』。

鬱赦一言不發,就這麼看著鍾宛。

下人又給鍾宛端來一碗,鍾宛一口一口的喝著,鬱王府的下人很會做事,在薑湯裏加了些祛風寒的『藥』,都是好『藥』材,一炷香後,他馬上舒服多了。

身上舒服了,腦子就清楚了,心裏更焦急。

鬱赦把自己弄到這裏來,到底想做什麼?

鬱赦不話,鍾宛自然更不敢多言,兩人相對無言,一個品茶,一個喝『藥』。

過了好一會兒,鬱赦突然道:“鍾宛……”

鍾宛咽下最後一口薑湯,將碗放在了桌上,隱隱察覺出,鬱赦這是要給他個痛快了。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寂靜。

鬱赦輕叩桌麵,慢慢道,“這些年,我幾次捫心自問。”

鍾宛抬眸,什麼意思?

要開始一起清算當年的事了嗎?

鬱赦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往事中,慢悠悠道,“時時困『惑』,刻刻不解,我是不是……曾大病一場,燒壞了腦子。”

鍾宛茫然:“哈?”

“又或者是不慎墜馬,摔傷了頭?”

鍾宛愕然,這都什麼跟什麼?

鬱赦淡淡道,“每次,我自己都要信了那些被你的編排的事的時候……”

鍾宛猛地嗆了下。

鬱赦看了鍾宛一眼,繼續道,“每一次,當我沒法相信自己,當我動搖的時候,我都會問自跟著的我老人,我是不是失憶過,不然,怎麼那麼些風流韻事,我一件都記不得了呢?”

鍾宛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

鍾宛死死捂著嘴,這個關頭,絕對絕對絕對不能笑出來。

鬱赦既然能殺林思,那也能殺了自己。

但一想到少年鬱赦崩潰的自我懷疑,抓著老仆追問自己是不是失憶了,鍾宛實在忍不住了。

鍾宛借著咳嗦,深深埋著頭。

鬱子宥平靜的看著鍾宛,“笑,別憋著。”

鍾宛使勁搖頭。

鬱子宥勾唇一笑,“乖,笑出來……笑一聲,我讓你哭一次。”

鍾宛沒來由的腿軟了一下,他本來忍得住的,但聽了這話沒繃住,漏了一聲笑音。

鬱子宥莞爾:“很好,一聲。”

鍾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他這會兒已經舒服多了,不敢再坐著,起身站了起來。

鬱赦神『色』複雜的看了鍾宛一會兒,突然道:“你走吧。”

鍾宛啞然,這就……讓自己走了?

鬱赦起身,“我累了,你走吧。”

鍾宛如蒙大赦,剛一轉身,又聽鬱赦冷冷道:“管好你那條不會叫的狗,別讓他再來煩我。”

鍾宛頓了下,知道他的是林思,嗯了一聲,退了出來。

萬壽節之後,他原本就要讓林思回黔安的,自然不會再煩到鬱赦。

回黔安王府的路上,鍾宛心裏幾次掙紮。

鍾宛原本計劃的很好,讓崇安帝徹底放下心後,帶著自己的人回黔安,再也不回京的,但這會兒他突然又有點猶豫。

鍾宛想了想鬱赦的處境,心裏十分不放心。

反正宣瑞馬上就用不著自己了,自己是不是能幫鬱赦籌謀一二,勸他早早脫身呢……

鍾宛瞬間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先不這次能不能全身而退,自己坑了鬱赦這麼多次,他怎麼可能會信任自己會幫他。

鍾宛緊了緊身上的狐裘,自嘲一笑,況且自己混到了這部田地,還有什麼臉麵再去找他。

鬱赦大概隻是想警告林思,才有了今日之事,以後……鍾宛不覺得鬱赦還會再見自己。

惡心還來不及呢。

三個月後,大家橋歸橋路歸路,此生大約不會再相見了。

同一時刻的鬱王府,別院的老管家伺候著鬱赦就寢,溫聲道:“世子今見鍾少爺了?”

鬱赦點點頭。

“老奴也隔著門簾看了兩眼,鍾少爺個子又長高了許多,人也更俊秀了。”

鬱赦沒話。

“世子和鍾少爺的傳言紛紛,雖然世家大族裏隻當笑話,並不相信,也不耽誤他們想同咱們府上結親,但總歸不太好,今這樣夜裏避開眾人見一次就算了,要是總見麵……”

老管家欲言又止,鬱赦微笑,明白老管家想什麼。

“你不想我再見他?”

老管家不敢管鬱赦的事,低聲道:“隻是覺得沒什麼必要。”

“不,有必要。”

鬱赦玩味一笑,“今了,敢笑一聲,我讓他哭一次,過幾……我得讓他償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