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宛心知這是個圈套,遲疑片刻,還是不甘心的點零頭。
“這話就早了,七……哦不,八年之前了,寧王爺剛出事那會兒了。”太監道,“少爺您還未曾下獄,應該正護著寧王的那幾位主人在寧王府急著等消息呢,所以您不知道。”
“您不知道啊,史今史老太傅,曾跪在聖上寢殿外,足足跪了有七個時辰!”
鍾宛口中泛起一股鐵鏽味兒,他不想再聽了。
但太監還在。
“老太傅兩朝帝師,多傲氣的一個人啊,咱們聖上當年也是給他行過拜師禮的,皇上尊師重道,登基後就免了史老太傅的三跪九叩之禮,可那史老太傅久跪在殿外,不住叩頭。”
“史老太傅您還是個半大孩子,無論寧王做了什麼事,你必然都不知道,史老太傅懇求聖上,不要讓這樁案子牽連到您,不日就是殿試了,您苦讀多年,萬一下了獄,這輩子就全完了。”
“您那會兒,才剛過了十六歲生日啊。”
“史老太傅平日甚少誇你吧?但那,史老太傅跟皇上,鍾歸遠是文曲星下凡,不能折在這事上。”
“皇上也為難啊,沒辦法,讓史老太傅先回府,老太傅不聽,就跪在那裏,您想想,那進進出出人來人往的……哎呀。”
鍾宛嘴唇微微顫動,“你們……”鍾宛聲音沙啞,他將嘴唇抿成一條線,不肯再出聲了。
鍾宛想,那是兩朝帝師,翰林之首,就沒人去扶他一把嗎?
太監唏噓,“誰敢啊?最終皇上忍痛批了拘捕您的折子,折子傳了出來後史老太傅暈厥了過去,公公們才敢將人送出宮,唉……”
太監看向鍾宛,鍾宛哪裏疼他往哪裏踩,“鍾少爺,史老太傅看的最明白,他死也不肯讓您下獄,就是怕您如今日一般,碌碌一生,無所作為,白白耽誤了您自己。”
“縱然後來鬱王爺花銀子將您贖出來了,縱然以後去了奴籍……也已經晚了呀。”太監惋惜道,“您都明白,是不是?”
鍾宛喉結微微一動,低聲道,“明白……本朝律法,觸犯刑律者終身不得參加科舉。”
“如今這機會來了呀!”太監喜笑顏開道,“您仔細看看這折子,皇上已經的明白了,咱們皇上願意為了您違了祖宗親自定下的律法,圓了史老太傅的心願,親下一道旨意,讓您能重新科舉一回,鍾少爺今年剛二十有五,還年輕的很,縱然中間耽誤了幾年,奴才想……您還是有可能中的,是不是?”
“中?”鍾宛嗤笑,將聖旨放在桌上,“隻要我去,狀元還是我的。”
太監一愣,他年紀不大,前事種種都是聽旁人的,他心裏對鬱赦養在房裏的這個聲名狼藉的男姘頭其實是有些不屑的,不過是個死斷袖罷了。
但此刻,他竟從這死斷袖的眉梢眼角品出了幾分書生輕狂。
依稀間,也真有幾分信了,這斷袖若再入科舉,沒準真能闖出幾分名堂來。
太監不敢再多想,殷勤笑道,“那是那是。”
“鍾少爺您看。”太監翻開書折,輕聲道,“這可是聖上的禦筆,就差一方印鑒了,隻要少爺能服王爺,順順當當的大婚,這方大印就能蓋上去!”
太監笑道,“您既對得起老太傅當年的情誼,也可告慰親蓉下魂靈,多好的事啊。”
鍾宛目不轉睛的看著書折,眸子微微一顫,不等他話,太監又輕聲道,“自然,少爺可能會想,將來王爺繼位,也能給您下一封同樣的詔書,不過……”
太監低聲道,“聖上了,王爺年輕,怕他糊塗,所以將來真有那一日,會下詔書責令忠臣和宗親為證,命王爺祭時昭告下,三十年內,不違先皇之令。”
鍾宛手指攥起。
太監輕聲道,“所以改律法這事,隻有聖上能為您做,鍾少爺,這不是個大事啊,你隻消勸王爺幾句就行,您真不動心嗎?”
鍾宛死死的盯著聖旨,太監看出鍾宛眼中猶豫,滿意的一低頭,“那奴才就先走了,少爺好好想想,史老太傅他……可在上看著您呢。”
太監溜下了車,鍾宛看著桌子上的奏折,久久出神。
不動心是假的。
當年,他也想鮮衣怒馬,一日看盡長安花。
一個時辰後,宣璟替了鬱赦下來,鬱赦早就不耐煩了,他策馬走到鍾宛車駕前,下馬翻身上車,嗆了下,“做什麼呢?烏煙瘴氣的!”
“無妨,我不心燒了一點東西。”鍾宛不等鬱赦再問,一把摟住鬱赦,歎道,“子宥……我可真是太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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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