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些是背井離鄉的中國人,他們在海外漂泊的時間久了,心裏總是會很苦悶,沒有情感的寄托,就很喜歡抽咽,一根接著一根,當濃濃的煙霧將他的視線模糊,他還是忘我的沉醉著,眼神迷茫,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向人傾述著離家的苦悶。
而當地的黑人,一般都不怎麼多話,黝黑的臉上是對未來生活的期許,有了這份工作,他們就能給家裏買更多的糧食,買更多的生活用品。他們的笑是最最淳樸無華的。
涼城彎著身子,細數台階下的雜草,思緒卻縹緲到小的時候。
他們一家子就住在鄉下的小巷中,夏天晚上的時候,整個村子的人都會出來隨便走走,嘮嘮家常,而自己那時候就喜歡搬著凳子坐到樹蔭下,聽著蟬鳴深深,看著小貓小狗撕咬打鬧,漸漸歪著頭睡著,然後不知在什麼時候被爸爸抱進屋裏去。
“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顧南風已經坐到了涼城的身邊,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背心,纖薄;一條形藍色的四角褲。
涼城噗呲一聲就笑了出來,她記得,以前住在巷子裏的時候,老人家出來納涼就是這樣的裝扮。
隻是顧南風勝在年輕,又勝在英俊,所以倒也不違和,反倒多了點隨性。
“時間不早了,你也去擦拭一下身子,準備睡覺吧。”
男人雙手交叉往後墊在自己的後腦,就這樣大咧咧地躺在台階上,閉目享受時光。
涼城的麵上卻是微微一赧,不知為何,從顧南風的口中聽到“睡覺”兩個字,她覺得有些曖昧。
遠處,皮卡沉沉的發動聲卷起一路的揚塵,當秦經理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涼城幾乎快要認不出他。
他的眼睛紅腫著,像是哭過,眼下的那一塊有點凹進去,他的眼睛裏沒有往日的神采,嘴角也耷拉了下來,這樣的他簡直像是老了二十歲。
他邁著沉重的步伐向宿舍這邊走來,一路上,大家都噤著聲,憂心地看著他。
他同樣沒有看涼城一眼,從涼城和顧南風之間的縫隙間走過,走向昏暗的走廊深處。
顧南風微微睜眼,看到秦經理的麵容時,眸中劃過刹那的錯愕,轉瞬即逝。
*
大家默認涼城和顧南風是男女朋友關係,又加上房間數量有限,所以,最後是顧南風和涼城睡在同一間。
一個小小的空間裏,一張寬度不足三尺的床鋪。
昏暗的台燈下,顧南風拾起桌上的照片一一過目,麵色有些不悅:
“你千辛萬苦,不計後果地跑到尼日爾來,就是為了這個作品的作者?”
裏麵的情緒有一點吃味,有一點惱怒。
涼城靠著床欄坐著,一頭過肩的烏發已經披了下來,一條薄薄的睡裙,隱約可見裏麵的光景。
“這個人是我找尋當年車禍真相的關鍵人物。我不想我哥哥枉死,這麼多年來,已經成了我的夢魘。這個世界上不公的事情那麼多,而我想做的,就是找出那個逍遙法外的男人,將他繩之以法。”
涼城甜甜地笑起來,隻是這笑容中多了幾分淒迷。
她抱著膝蓋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警惕受傷的小貓。
“顧南風,你的一生中,難道就沒有這樣的執念嗎?”
涼城想起那個暑假,她和他一起去西山,他專注許願的模樣。
他說他不信佛也不信輪回,他說他不信救世主也不信天堂。
可是,這些年,他習慣到羊角洞,習慣拋硬幣許願,為的不就是一種自我的安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