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涼城聽見海正低低地呢喃,但見著他有些頹廢地垂下頭,眼神空洞,不知在看著什麼地方。
“為什麼呢?為什麼不願意說?”
涼城的淚已經滑了下來,她的唇色已經退為雪白,整個人都經不住地微微顫抖。
“如果我說出來又能有什麼好處呢?”
海正苦笑了一陣,他的手臂支在書桌上,將自己的臉埋進手掌埋中,他的語氣很低迷:
“有時候,好心也會辦壞事……”
“難道就因為這個原因,你就失去了探求真相的勇氣,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你就選擇默然麵對,選擇冷眼旁觀嗎?”
涼城怒起,一手就將海正桌上的照片揮到了地麵上,一疊的影像散落一地。
“你的內心分明還是熱忱的,我不明白,你究竟在鑽什麼牛角尖?!”
“那你覺得你今天做了什麼好事?你去給孩子們派水,是,你的本意是好的;你想要勸阻孩子們打架,是,你的出發是好的。但是,你的行為導致了什麼?你差點造成了踩踏事件!”
海正霍然就站起了身子,他的雙眼赤紅,一步步逼近涼城,一指指著她,聲色俱厲,滿滿是控告和譴責。
對方的臉上沾有點點的水漬,分明是淚痕,他的臉上全是暴起的青筋,根根分明,涼城被他突然的舉動驚嚇,退到了床沿,一屁股坐到了床上,雙眼怔怔地看著對方。
短暫的幾分鍾時間,涼城看著他慢慢地冷靜下來,慢慢地袒露心聲:
“當初,我也和你一樣,覺得自己的信仰是對的,明辨善惡是理所當然的,揭露本質是應該的。但是,就是因為三年前的那次報道,我害死了好幾個家庭,數百條性命!裏麵還有我的至交!”
當得知那個消息的時候,他幾近崩潰,他從暮京感到Y市,足足在墓地呆了四天,不吃不喝,日曬雨淋。
他的信念也在一瞬間崩塌。
為了了解當初的真相,他曾經聯係過很多業內的朋友,相關的官員,其中有一個人,是和自己一起在孤兒院長大的夥伴。
那人已經在Y市做了十年的公務員,有一雙三角眼。
三角眼的交際甚廣,在一個機緣巧合的情況下,知道了事件的鳳毛麟角,苦於自己的哀求,他將所有的消息都告訴了自己,然而,沒想到的是,不過三日,他就被上頭的人革職查辦,安了個貪贓枉法、受賄腐敗的罪名送進了監獄,他是說了不該說的話,透露了不該透露的消息給自己,所以才被上麵的人處理了。
三角眼在監獄一呆就是三年,也就是他在監獄的那段時間,他的妻子由於受不住鄰裏和親戚的挖苦,精神上有些失常。也就是在幾個月前,嫂子在家做飯的時候,引發了火災,三角眼的妻子和兩個子女都被活活燒死,連帶的,殃及到那一整幢樓,受害的群眾多達幾百。
事後,這些鄰裏將氣撒到三角眼的身上,將三角眼告上法庭,叫他承擔所有的責任和損失。這件事在Y市轟動一時,鬧得滿城風雨,而三角眼不久後也在監獄裏撞牆身死。
他通過很多的渠道,明裏暗裏的去打聽消息,他知道,三角眼是被冤枉的,但是沒人信他,也沒人幫他。
海正一直都在思考,要是自己當初選擇聽從編輯的勸誡,退出那次事故的調查,那麼這場人間慘禍會不會就不會發生。
要是自己沒有固執於所謂的公理,那麼三角眼就不會死的這麼淒涼,說到底,是自己害了他。
事後,他不敢麵對這樣殘酷的現實,他選擇逃避,所以辭掉了通用機械公司翻譯一職,到尼日爾這樣惡劣的環境中,麻醉自己。
海正一五一十地向涼城敘述著整件事情,自責地捶打著胸口,閉著眼,任淚水模糊整張臉龐,他哽咽著,有些呼吸困難:
“你永遠都不知道這場車禍的牽涉有多廣,你也不知道當年的肇事司機有怎樣厲害的背景,我不願意重提,也是害怕有更多的人受到傷害。”
涼城用手捂住嘴,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她從不知道,原來還有這麼多的事情牽涉其中。
一時間,她有些心慌意亂,驀地站起身,她急匆匆地往門外跑去,隻覺得屋中的氣壓很低,低得她透不過氣來。
跑到門口的時候,她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身上是淡淡的皂角香,她含著淚抬頭看去,就見到顧南風那張沉寂的臉,見到他眸中跳動的流光。
顧南風已經站在這裏很長一段時間了,自然的,他也知道了始末,他將涼城攬進懷中,那麼用力地抱緊她,為了給她一個宣泄的臂膀,為了給她一個安心的陪伴。
*
“南風,我的心裏很亂,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再繼續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