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幽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去了雪池,在各處找了一圈,卻沒有找到雪梵所說的,那一處明歡的葬身所。
雪池並不算很大,但靈幽各處都看了一遍,卻沒有能夠找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明歡,這個名字,靈幽以前從來沒有聽別的人說起過,一百多年前,或許,因為時間太過久遠,玉冥宮知道的人,已經很少了。
也或許,這隻是雪梵騙取她信任的謊言,但如果隻是謊言,慕尋衣不會殘忍的將她殺害。
而雪梵,根本也沒有欺騙她的理由。
靈幽不肯放棄,她在雪池待了很久,終於,她在雪池之畔,見到了自己的倒影。
隻是,那一道倒影,是與她,完全不同的一張臉。
那張臉慘白,沒有任何的生氣,雙眸緊閉,嘴唇蒼白。
她仿佛是被雪池之畔,那些淺淡的小花給捆縛了,隻有一張臉在那水裏,以及,纏纏繞繞漂浮著的青絲。
那其實,是很駭人的場景,但靈幽那一刻,卻隻覺得興奮。
“你是明歡嗎?”靈幽蹲下來,帶著期盼的眼神,問她。
那女子並不說話,卻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一瞬,靈幽覺得,或許是自己的錯覺,或許,她並沒有點頭,那點頭的動作,隻不過是寒風吹動,蕩漾而起的淺淺波紋。
“你還活著嗎,還是,已經死了?”靈幽繼續問。
那女子眼角仿佛是有淚水,她先搖了頭,再點頭。
靈幽懂了,她已經死了,而此刻,或許,隻是這世間,還纏繞了一絲靈魂。
“你有心結?”
她點頭。
“你跟慕尋衣,你們是夫妻嗎?”
她搖頭。
“是他殺了你嗎?”
她搖頭。
“是他將你捆縛在這裏,讓你無法轉世,隻能當一個孤魂野鬼嗎?”
她流淚,點頭。
“你需要我幫你殺了他嗎?”
對於這個問題,她卻猶豫了,片刻之後,搖了頭。
“那麼,你希望我幫你轉世,是嗎?”
這一次,她沒有猶豫,點了頭。
靈幽懂了,這個女子,跟慕尋衣,不知道到底是什麼關係,有什麼瓜葛,但不難看出,他們之間,曾經有很深厚的情意,以至於,在她死了這麼多年之後,依然用自己的念力,吊著她的一絲魂魄,不願意她徹底與他,再無關係。
就算深情不負,這也是一種病態的深情。
靈幽說:“可是,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這是實情,她想幫助這個明歡轉身托身,但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明歡無法說話,無法與她正常的交流,或許她知道,但這也是白搭。
“你知道的,是嗎?”
她點了頭。
突然,雪池水下的那雙眼睛睜開了,那眼睛裏麵,爬滿了可怖的疽蟲,水底下,那輕漾的發絲突然竄出水麵,像是無法斬斷的藤蔓一樣,緊緊的纏繞住靈幽的脖子。
靈幽被這突然的變化完全怔住,根本來不及有任何的反應,就已經被那發絲纏繞,瞬時,隻覺得呼吸艱難。
她使出渾身的術法和念力,但依然無法掙脫那發絲對她的纏繞,她甚至感覺,那發絲,刺破了她的皮膚,鑽進了她的身體裏。
她知道那是什麼,但她無法擺脫,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那發絲,卷到了半空中,然後,雪池翻湧起滔天巨浪,她慢慢被卷入其中。
靈幽在那一瞬,幾乎已經放棄掙紮,但最後,她卻隻是落入一個冰冷的懷抱。
慕尋衣突然出現,救了她。
雪池平息,青絲散盡。
瞬間,風平浪靜,仿佛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
但那雪池之上,卻陡然,站著一個紅衣女子,紅衣如火,那女子的麵容,卻清冷如霜。
“你為了這個女子,竟然肯斬斷與我三世癡纏,許我轉世,放我自由。可是,慕尋衣,我還是恨你,我對你的恨意,永遠不會消散,我依舊詛咒你,生生世世,與這萬世孤寂的雪山相伴,孤身一人,愛恨兩盡。”
那紅衣女子說完,便如同雲煙一般消散。
而,就在這女子說完之後,趁著慕尋衣片刻來愣怔,他懷抱著的靈幽,突然出手,將自己手中一隻綠色的蝶,拍進了他的胸口。
他瞬時一愣,卻依舊沒有放開抱著她的手,但他皺了眉,神情平靜冰冷,卻已經暴怒。
“為什麼?”他突然低著頭看著她,眼神哀傷,語調悲戚,“我縱你三世胡鬧,你為何,還是隻想取我性命,離我而去,我一開始就說過的,你與我,是受了詛咒的,生生世世,永遠都要與這雪山相伴,為何,你還如此執迷不悟。”
靈幽費盡掙紮,終於掙脫他的懷抱,靈幽知道這一隻小小的綠顏蝶是不可能傷得了他的。
她擺脫不了他,如果他不願意放開她的話,她就跟這明歡一樣,就算是死,也會被他,鎖在這雪池之下,生生世世,與他相伴。
這令她無比恐慌和絕望,莫輕寒,隻能是她心中,永遠觸碰不到的白月光了。
“受這詛咒的,隻是你,與我無關,我告訴你,慕尋衣,我這一輩子,下一輩子,都不可能,與你相伴,我恨你,慕尋衣,你記住,我恨你,我不是明歡,我會讓你明白,我陸靈幽,絕不是你籠中之鳥,掌中之物,我殺不了你,但你,也永遠,掌控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