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路程最近的李家村秧歌隊到了村口。
我們這的風俗習慣,正月裏鬧紅火,村與村之間的秧歌隊都要進行互相交流——“轉村子”,一是為對方祝福,二是為炫耀自己村的富裕,同時也是兩家秧歌隊傘頭把式的較量。村與村之間的秧歌交流,禮儀較為隆重,一般是由演出村向對方呈送賀貼,如“某某大隊,喜聞貴村人壽年豐,值此新春之際,送上一班秧歌祝賀”之類。由對方發請帖邀,請別人者極少見,民間認為不能要求別人來恭賀自己。對方如收到賀帖後就得積極準備,諸如禮物(舊時為二斤粉條,二斤酒之類,現多為幾條煙,幾斤糖等)、飯食(隻一頓飯)、演出場地、接送人員等等,有條件的村莊還要專門組織秧歌隊迎接。
此時聽村頭有人來報,接著村頭便響起了“嗵、嗵”的三眼銃聲音,連綿不斷的鑼鼓聲由遠自近而來。大隊支書胡雲珍急忙和大隊長馬柳平急急忙忙趕往村頭,讓秧歌隊也整裝馬上前往。
秧歌隊進村前,村裏主事人要帶領接送人員或秧歌隊到村外迎接,一般比較簡單,此為頭接,也叫村外接。秧歌隊臨入村時,主人須在村口再次設席相迎,桌上擺上幾樣酒菜,雙方對唱秧歌,對上即由主人領進村裏,若對不上秧歌,便很難入村表演,這是最隆重的一次迎接,俗稱二接,也叫村口接,至於進村後還有三接、表演結束後還有三送儀式、傘頭互唱告別與挽留秧歌等,這裏就不一一羅嗦了,免得有的書友大大要代表讀者槍斃我。
我們的秧歌隊來到村口,兩隊秧歌在村外彩門下相遇,前幾天搭起的彩門五彩繽紛,並且綴滿了翠綠的枝枝柏葉,彩門兩邊的公路上鑼鼓喧天,鞭炮聲炸得人耳朵發麻,不時還間夾著三眼統湊熱鬧似的發出的幾聲巨大爆炸聲,嚇得身穿彩衣的婆姨、女子們捂住耳朵楞住人群裏躲,熱鬧紛亂的氣氛霎時達到了**。
我見對方傘頭挑頭的是遠近聞名的討吃的、秧歌名家李凡,心裏先發了怯,與愛喜老漢商量了一下,由我來唱第一支迎接秧歌,剩下的都是他的事,我可接不下李凡的對答秧歌。老漢欣然同意,連北京的大學生都怕李凡,他老漢就敢對答,這以後也夠在眾人麵前吹幾天牛皮了。
我裝模學樣把傘頭輕輕一點,雙方鑼鼓聲便嘎然而止,我亮開嗓子,唱開了昨天編好已記熟的段子:“嶺上梅花雪裏開(見眾人沒喊倒彩,心中一穩,便繼續往下唱),
香風吹得貴人來,
多時不見今相會,
不由叫人喜心懷。”
李凡不愧是老手,我的歌一停,鑼鼓聲隻開了個頭,他傘頭一點便開了腔:
“花香招得蜜蜂來,
春風吹得百花開,
貴村去年大發財,
賀喜同時取經來。”
我退下陣後,愛喜老漢和李凡對唱了幾首,便進入村裏,開始最隆重的一次迎接,對於傘頭秧歌手來說,這是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歌藝大比拚,火藥味最濃,一不小心就敗走麥城了。
還是老辦法,我上來唱一首便開溜,看他們二人互相掐。
“喜鵲登枝叫得歡,
貴客來到村裏邊。
慌忙提壺把酒添,
一來解乏二祛寒。”
李凡沒忘記我,還記得我給他抽的大前門煙和兩個白麵饃饃,朝我笑了一笑,點了點頭,倒也沒為難:
“鑼鼓喧地炮驚天。
秧歌來到村裏邊。
一來道喜二問安。
擔待不起把盅看(把盅看,土語滿盅之意)”
我溜到一邊後,愛喜老漢便抖擻精神像一隻好鬥的公雞首先開戰:
“秧歌好像一條龍,
挑傘的如同領兵的人,
今天你來到關公的門,
好比蔡陽入古城。”
李凡毫不示弱,接口便應:
“秧歌進了你們村,
碰上神氣的假關公,
古城壕裏你逞威風,
夜走麥城再往出撐。”
幾首下來,愛喜老漢撐不走了,開口示好求饒:
“生就的骨頭長就的肉,
親戚們到這裏走了不少路,
為了相會受了苦,
更說明咱的關係厚,”
李凡見好就收,給對手也送上一頂高帽:
“你唱秧歌有才華,
方園百裏頭一家。
不是我開口把你誇。
生薑到底是老的辣。”
這個秧歌一對完,兩家的秧歌隊就混合編成一隊,兩家的傘頭並排走進隊伍前麵,五、六隻三眼銃發威似的吼起,連串的鞭炮歡快地叫著,龐大的秧歌隊,在十幾麵彩旗的引導下一路翩翩舞蹈著向村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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