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歲那年,我在一間破爛的餐館打工。
也隻有這種巷子裏肮髒裏的小餐館才敢收留我這個未成年了。
天氣很冷,我縮著脖子呼出一口氣,搓了搓手心,企圖挽留丁點溫度。
“媽的,天氣又更冷了!什麼時候才到夏天?”
客人野蠻的一拍桌子,引起老板的罵罵咧咧。
“你丫輕點,弄壞我桌子要你陪錢啊!”
客人惺惺地收回手,在這裏吃飯的都是農民工,最顯明的特點就是窮。
老板是個大塊頭,手裏拿著把菜刀,他不敢反駁,於是對著我罵道。
“看什麼看,還不趕緊把熱湯端上來。”
我放棄掌心那點溫度,端著冰冷的盤子走向他。
說是熱湯,盛出來就冷了。
今年特別冷,我不喜歡這裏陰冷潮濕的環境,但是我同意他的看法,夏天趕緊來就好了。
對這種野蠻的客人我一向是沒有好臉色,在這地方遇到這類客人,要不是有老板罩著,還指不定惹出事端。
我想著端上東西後就躲在發黴的櫃子後,好歹能擋住吹下半肢的風。
然而我一個走神,不小心踏在了地板凝固的油跡上,出於維持平衡,手裏的湯全撲向那個客人了。
他被淋了一腦袋。
我也摔了個屁股墩。
看著他臉上掛著湯裏的菜葉,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完我才回過神,我不該笑的。
這一笑的結果是,我要卑躬屈膝的道歉,而且老板還要扣我一半的工資。
我哆哆嗦嗦的開口:“說好一千二的……”
老板拍了一下桌子,“你這個禍害,好吃懶做就算了,還笨手笨腳老是犯錯,給你八百看的起你了,你不要?那五百!”
我徹底笑不出來了。
我早上天還沒亮就來店裏,地板是我拖的,碗是我洗的,收拾的也是我,最後打雜也要我做。一天累死累活,好不容易熬了一個月,拿到的錢還不夠買幾件過冬的衣服。
我隻恨今天天氣太冷,前麵有個客人弄髒了地板,見沒幾個人我難得偷懶了一下,反而害了自己。
我走出餐館,兜裏揣著薄薄幾張票。
窮地出土匪,來的客人是窮鬼,老板也好不到哪,早就等著我出差錯扣錢,沒地方說理。
回到家我給小型電飯鍋插上電,店裏帶回的剩菜剩飯放進去加熱,才有空按揉了一會酸疼的小腿。
等加熱好了,我帶著小飯鍋步行了三十多分鍾去醫院。
冷風吹得我臉皮都僵硬了。
在一間病房前我揉了揉臉,讓自己臉色紅潤些,掛起笑容。
“媽,我來了。”
推開門的一瞬間就看到了媽媽,她一直看著房門,似乎就一直在等我的到來。
“乖茵茵,來了啊,過來。你看醫生了個水果我,我給你削皮了,趕緊吃。”
我手上的飯盒都還沒遞給她,她就給我懷裏塞了一個水果。
媽媽說:“凍著了吧?”
我搖頭。
“要不……你別去打工了,天氣這麼冷,我怕你感冒了。”
說是那麼說,但是她的神情很慌張。
她不是一個會自己拿主意的人。
我的母親是個柔弱的女人,她現在患了癌症,但疾病絲毫不影響她柔軟溫和的氣質。當她憂鬱的看著你的時候,是個人都忍不住心軟。
我也是。
手裏的水果多半是那個醫生被她柔弱的外表吸引人不住嗬護她。然而她卻把水果給了我。
我握住她的手,對被老板刁難的事情絕口不提。
“我很好,你要好好養病,早點好起來。”
“我,我就怕……”她忍不住哭了,美人垂淚,動人心弦。
我擦掉她的淚水,對她道。
“不要怕,有我。”
我在她麵前表現得非常的堅強,是因為我不想給她帶來壓力。
其實我也害怕,害怕夜晚一個人走夜路回家,害怕失去這份廉價的工作然後斷掉唯一的經濟來源。
但是一切都不能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