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聽到這兩個字,陸青染嘴角的笑容裏帶了幾分諷刺。
這個詞兒說著容易,要做起來,實在是太難。
傅行是她的初戀,他帶她體會到了戀愛的美好,帶著她步入婚姻,將她從一個青澀的女孩變成了一個完整的女人。
他給了她浪漫,給了她成長,給了她天堂,也給了她地獄。
陸青染想,多年以後,自己很有可能再遇到另外一個人,繼續下一段感情。
但是,她這輩子都不會像愛傅行一樣再去愛一個人了。
就像那句很惡俗的話一樣,一次愛得太用力,後麵每一次都會小心翼翼。
那樣毫無保留的愛,一生有一次就足夠。
陸彥廷了解陸青染,一看她這個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
也對,她從小就是這種死心眼兒的性格,有些事兒,怎麼可能說忘就忘呢。
陸彥廷歎了一口氣,說:“一年不夠,兩年,三年,再不濟五年六年,你總會放下的。”
“……我也不清楚。”陸青染看向遠處,“你別問我了。”
陸彥廷捏緊手裏的杯子,“好,我不問了,你心裏有數就好。”
陸青染垂下了頭,沒有說話。
**
C城。
結束了晚上的應酬,傅行開車回到了別墅。
掐指一算,他已經有將近半年的時間沒有回來過了。
和陸青染分開之後,傅家的事兒纏得他分身乏力,半年的時間,幾乎每一周都往國外跑,要麼住酒店,要麼在辦公室裏通宵,哪裏還有時間回家。
今天晚上,傅行應酬了美國那邊過來的合作商,晚上喝了很多酒。
司機原本要送他回酒店,結果被傅行拒絕了。
傅行一個人走到了商場裏頭,乘電梯直奔到了童裝區。
傅行在童裝區逛了一圈,買了好幾條裙子,還買了幾個很大的玩偶。
刷過卡之後,傅行拎著買好的東西走出了商場。
一個小時候,出租車停在了別墅門口。
傅行拎著東西下了車,走到了家裏。
雖然半年沒回來,但是成軒一直有找人打掃家裏,所以,家裏還是很幹淨的。
傅行將手裏的東西放到了沙發上,換了鞋坐在沙發上,四處張望著。
家裏很冷清。
明明是夏天,他卻打心眼兒裏頭覺得冷。
傅行抬起手來掐了一下眉心,然後回過頭看著沙發上的玩偶和裙子。
今天是他女兒的一周歲生日,他怎麼可能忘記。
眨眼間,他跟陸青染離婚也一年的時間了。
這一年裏,他換了手機號碼,刪除了所有她的聯係方式。
沒有和她聯係過,也沒有和陸彥廷聯係過。
傅石榮的人一直在監視著他,他很清楚這一點。
他心裏清楚,如果硬碰硬,傅家一定玩不過陸家。
但是,他不希望那樣的事情發生——
他想要的,是他在前麵衝鋒陷陣,為她和孩子遮風擋雨。
傅家是龍潭虎穴,他不想讓她蹚渾水。
傅行原本不想參與任何傅家的事兒,也從來沒有對傅家的家產產生過什麼念頭。
但是,傅石榮既然非要這樣威脅他,就不要怪他做得很。
傅行向來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誰若是惹到了他,他斷然不會手下留情——
在傅石榮拿著陸青染和橙子威脅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定了一件事情:傅家,他要定了。
傅石榮、傅川朔,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晚上喝酒喝得有些多,頭痛欲裂。
傅行將買好的裙子拿出來,放到腿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它看。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這個尺碼合不合適,隻是聽了店員的推薦買下來的。
不過合不合適都無所謂,反正……這些,終歸是送不到孩子手上。
他買來這些,也隻不過是為了尋求自我安慰罷了。
傅行盯著兩件衣服看了很久,之後又抱住了旁邊的玩偶熊。
熊有一米六高,放在沙發上,好像身邊坐了一個人一樣。
傅行抱上去,閉上了眼睛,眼眶澀得不行。
他很少有這樣動情的時候,因為他從小就清楚地知道一件事情——
將軟肋暴露在外,是愚蠢的人才會有的行為。
這一年的時間裏,傅石榮還是會時不時地在他麵前提起來陸青染,似乎是在試探他的態度。
傅行知道他抱了什麼樣的目的,所以,他每次地反應都很平靜。
因為他知道,現在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陸青染已經回到了江城,就像陸彥廷說的那樣,江城是陸家的地盤,在江城,不會有人敢把她怎麼樣。
這一年的時間裏,為了掩人耳目,傅行身邊換了好幾個女人。
隻是,女人再多,都沒有誰能像她一樣,在他心裏安營紮寨,一住就是這麼多年。
傅行是真的累了,前幾日一直都沒休息好,今晚又飲酒過量,他抱著旁邊的玩具熊,閉上眼睛,就這麼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時,頭痛欲裂。
傅行看著沙發上的東西,自嘲地笑了笑。
他曾經承諾過讓她和孩子做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如今卻連和孩子一起過生日都做不到。
這是第一年。
他自己都不知道,後麵還會再錯過幾年。
傅行揉了揉眉心,轉身去了樓上洗澡換衣服。
**
橙子過完一周歲生日之後,陸青染被習安帶去參加一個慈善宴會。
陸青染本不想出席這種場合,但是習安執意要帶她去,她也不好忤逆習安的意思。
其實,習安抱了什麼樣的目的,陸青染心裏是很清楚的。
能來參加這種活動的人,就算不是特別有錢,至少社會地位應該是很高的。
這一年多,習安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陸青染心裏明白她的意思——
不管是她,還是陸別年,都是希望她能夠重新開始的。
陸青染不想讓她失望,所以還是跟著去了。
陸青染的身材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生孩子基本上沒有對她產生太大的影響,再加上她本身遺傳基因就比較好,現在的身段跟生孩子之前差不多。
陸青染選了一套正式的衣服穿上,和習安一塊兒去了慈善晚宴。
陸青染好長時間沒有和外界接觸了,之前來這種場合的時候,她可以做到從容淡定,但是現在……已經不太行了。
之前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自信,似乎已經被歲月打磨得沒有了。
陸青染自己也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
她一個人站在角落裏,手裏端著一杯香檳,輕輕閉上了眼睛。
那段婚姻帶給她的打擊,絕對是毀滅式的。
看著宴會廳內來來往往的人,她竟然怯場了。
活了二十多年,陸青染第一次有這樣的體驗。
陳家和如今已經畢業兩年,他和陸彥廷差不多,剛畢業那會兒就接手了家裏的公司,如今已是風生水起。
應付這種場合,綽綽有餘。
陳家和端著酒杯應酬了一波又一波的人,不管對方說什麼,他都能含笑應對。
陳家和無意間瞥到了站在角落裏的陸青染,他勾了勾嘴唇,朝著陸青染走了過去。
陸青染的事兒,陳家和也聽說了一些。
主要是因為習安跟他母親關係好,兩個人難免會聊到。
母親在家裏念叨的時候,陳家和就多問了幾句。
陸青染沒畢業就跟傅行結了婚,剛畢業就待在家裏給傅行生孩子,結果,剛生完孩子就被踹了。
這遭遇,還真是……慘絕人寰。
陳家和本以為,遭遇這些事兒之後,陸青染應該會一蹶不振。
沒想到,這麼看著,她竟然跟之前沒什麼區別。
看來,她心理素質還挺強大的。
男人都有那麼點兒劣根性。
當初陳家和對陸青染是有興趣的,奈何陸青染眼裏隻能看得到傅行那個老混混,他一個家境優渥的公子哥,輸給一個混社會的,怎麼可能甘心?
當時陳家和就斷言過陸青染和傅行在一起不會幸福,但陸青染哪裏會聽?
現在,結果正如他所言。
陳家和笑著走到了陸青染麵前。
停下來之後,他抬起手拽了拽領帶,才開口和陸青染打招呼:“嗨,好久不見。”
陸青染原本端著酒杯走神,聽到這個聲音之後,她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看到陳家和之後,陸青染的表情不免有些不自然。
不過,她很快調整了過來。
“嗯,好久不見。”
“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裏?”陳家和問她,“不去結交結交新朋友?”
陸青染搖了搖頭,“沒興趣。”
“沒想到你還跟之前一樣。”陳家和笑著感歎,“你說你這麼驕傲一個人,怎麼就為了那個男人……”
“我跟你很熟嗎?”陸青染一下子就猜到了陳家和要說什麼。
她的臉色倏地沉了下來,滿臉不耐煩地打斷了陳家和的話,“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來評價。”
“你這個人——”陳家和無奈地笑了笑,“我這是好意關心。難道我說錯了嗎?”
陸青染沒接話。陳家和繼續道:“你說說你,要是把對我這股子驕傲的勁兒用到他麵前多好?”
“你難道不知道嗎,男人都是很賤的,你越是為了他放棄自我,他越是嫌你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