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成都:霜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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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昭心下一跳,心底某種又柔又軟情緒再一次被喚醒。

這種感覺實在有些久違,連同被喚醒的某種情緒,她連軸轉的心思又落到自己身上。

許是她曾經一次又一次把風波莊手中周轉的糧食運往災區,這樣的事情辦得多了,有時候自己都想象不到多少人的生死命運會因此改變。扶助百姓是她創立風波莊最初的,那時她看遍民間疾苦,見路有餓殍常常夜不能寐,睜著眼歎息到天明。

到了後來,這樣的事做的多了,扶助百姓就像一個空空蕩蕩又沉重無比的責任,她知道自己放不下,也不能放下。可為什麼放不下呢?

她不知道,隻知道這是應該,是使命,是舍我其誰。甚至隻是因為她姓李。

她自忖,這些年善的事情做了不少,帶血的事也沒少做。

卻最終發現,行善和作惡一樣,披一身霜雪染一身塵埃,做得久了,都是會麻木的。

或許,隻有在死生大事落到某個具體的人的時候,尤其是同為女子,又童年頗有些不幸的人時,她才終於又生出同為人的強烈共鳴。

可是,對於一個需要算無遺策的謀士而言,她的理智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不太滿意。

目光落在日影透過窗欞投在地上的亮斑,一條分界線仿佛割破晨昏,一半明亮,一半陰沉。日影西移,那條光與影的分界線切過孤鸞的黑衫,隨即又被遊蕩在空中的雲模糊。

整個屋子最終完全陷入陰雲中。

“誰?你知道雪晴落到誰手裏了?”

孤鸞倔強地抬頭,“我可以信你嗎?”

你不信我還能信誰?

這幾個字在若昭嘴邊打了個轉,她還是換了句話。

“我會救她出來的。前提是……”

她咽了口唾沫,仿佛把剛剛的動容都如數咽下。再張嘴時已是全然波瀾不驚。

“你要給我足夠的消息,關於她,關於你,關於王朝貴的一切,都要告訴我。”

“我也有要求。或許你們風波莊在節度使府有什麼動手的計劃,而我的要求是,一旦查出雪晴的下落,我不管你們有什麼打算,都要先救出雪晴。”

他眸光澄澈,黑衣與陰雲都遮不住他眼中如寒風中搖曳的火。若昭很難想象,一個刀頭舔血殺人如麻的殺手,會有如此幹淨而純粹的目光。

可固執的人往往很傻,很容易被人掐住七寸動彈不得。若昭哂笑。

“我不能保證先救雪晴再動手。”她迎上孤鸞固執的目光,“但是,我可以提前動手,連同雪晴一並救出來。前提是,你待會兒說的話,要足夠有誠意。起來坐著說吧。”

兩人終於回到對談的狀態。

“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六年前,成都城北鬼街,也就是長慶街。當時她二十歲,穿的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易容成不同的樣貌,又是騙又是搶街上小孩兒的錢。”

成都城北鬼街,就是他們現在臨窗的那條街。孤鸞的目光看向窗外,成都乃北向入蜀之重鎮,北門商旅來往最是密集。無論烈日高懸,還是陰雲蔽空,長慶街上永遠都是不知疲倦的熱鬧。六年前如此,六年後亦是。

卻唯獨不見那個趾高氣昂,囂張得恨不得上天的身影。

孤鸞收回遠眺的目光,接著道:“她易容術不算精通,動作身形也很好辨認。我當時奉師父之命下山,剛好就遇見了她。”

許是回憶能讓人短暫逃避掙紮不得的現實,孤鸞自己都沒注意,相似的話他已經說了兩遍。

“她那點小動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所以當天我就把她逮了個正著。但是,我後來才知道,她那天並不是僅僅搶了錢,而是,偷了地契。”

“地契?哪家的?”

“事情要從二十一年前綿州水患說起。”孤鸞向來沉默寡言,很少一次性講這麼長的一個故事,他思忖著麵前這人應該什麼都知道,便一筆帶過。

“你知道後來,神策軍入蜀和西陵氏北上被屠殺的事吧。”

若昭點頭。

“雪晴說她是那年和自己的母親姐姐走丟的。我後來猜,可能是當時秘門的主人西陵令容也不知道北上長安前路如何,所以讓自己的大女兒和小女兒分開。萬一出事,總還有一個人能傳承秘門的衣缽。”

若昭再點頭,這個分析是合理的。如果她是當年的秘門之主,麵對此情此景,同樣也會作此骨肉分離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