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茂良到承明宮的時候,皇上正背對著他整理書架。
門口的夏公公帶著他進來便飛快退了出去,就像唯恐聽見什麼不該聽見的話一般,合上宮門,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裏候著。
一路上什麼奇奇怪怪的遭遇也遇上了,太後皇後的意思也差不多摸了個清,真到了見陛下的時候,衛茂良還是有點拿不準這位聖上的打算。杵在裏間的書桌前好一會兒,沒敢動。
皇上一冊書拿到一半,轉過來,咧開嘴笑了。
“傻站著做什麼,過來坐。”
該見的禮數還是一個都不能少,禮行完了,衛茂良才撿了個靠下方的椅子坐下。
“母後和蘊容那邊也見過了,她們說什麼了?”
陳太後說讓臣聽她的意思,必要的時候起兵動武,一是扶保太子登基,二是剪除敬王的勢力,三是順帶打壓親掌神策軍的內侍。
一上來便是這般要命的話,太後也直接,皇上也直接。可他衛茂良在河東紮根多年,一不清楚長安城到底演到了哪一步,二不清楚陛下心中對這兩個皇子到底是怎麼想的。太後和長姐皇後的話在腦中過了一遍,總不能照實說。
一切還是穩妥為上。
“回陛下的話,太後和皇後體恤臣遠在太原府多年,和臣說的,不過是這些年辛苦又一路舟車勞頓的體己話。”
像是覺得好笑,皇上右手握筆舔墨的手一頓,似笑非笑。
“真就這些?”
“真就這些。”
衛茂良硬著頭皮答。口有點渴,想喝水,不過手邊沒有。
“既然母後和蘊容覺得你辛苦,這次難得回來,不如在長安多住一段時間,好好休整一番。”
臣……
不可,北燕與河朔皆非善類,太原府兵家重鎮,臣若不回去,一旦有失,便會危及關中長安。
衛茂良正欲起身,卻又被自己死死按住。背後,窗外午間陽光湧入,照得他頭皮一陣發麻發熱。
“你別誤會,不是擔心你遠在河東擁兵自重。允臻的忠心,朕從不擔心。”
皇帝陛下笑語盈盈,甚至未用一般君臣之稱的“愛卿”。
“實在是啊,”
他看向陽光灑入的窗外,磨砂的窗戶紙外高牆殿宇,重重環繞。屋內卻看不見,隻見得一片白茫茫。
“這長安城中,皇城宮城之內,情況並不理想。”
衛茂良攥著扶手靜聲聽。
“想必你也聽太後和皇後說了不少這宮中朝中如何如何的話,她們自然也有她們的想法,你或許認同,或者不認同。朕知你忠心,所以無意打聽,也覺得不必打聽。”
不是,臣……
衛茂良還是想起身說點什麼,卻再一次被自己死死按住。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朕一向屬意太子,自隆平一朝始,就沒變過。可是現在,局勢不太一樣了。有的人唯恐天下不亂,有的人騎在牆頭甘作隨風倒的草,朕並不能控製每個人的想法,畢竟每個人麵對同一情境,也會有不同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