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還是不對。
剛剛那一縷煙,是誰放的?
以及,張懷恩謀反的動機,又在哪兒?
據衛茂良入京這一個多月的了解,無非是和敬王勾結。敬王意圖儲君之位,張懷恩想要高枕無憂控製長安的權力。
可麵前的沈青綰,不就是儲秀宮麗妃敬王的人嗎?
為什麼偏偏又是她來報信?
衛茂良還沒反應過來,沈青綰突然壓低聲音。
“我是寧妃娘娘的人。”
怔忡隻有刹那,沈青綰甩手猛推衛茂良一把。
“來不及了,快走啊。”
又用力推了一把琉璃。
“快去給太後娘娘報信,張懷恩要來了。”
“那你呢?”
沈青綰扶著牆慢慢跌坐在地,因為背上插著的三支長箭她甚至無法靠牆休息片刻,汗混著血流經傷口,持續不斷灼燒的疼痛已經快令她意識模糊。
“我跑不動了,在這兒還能拖延時間。”她嘴角扯出一個微笑,“我落到張懷恩手裏,他們會看在麗妃娘娘的麵上,暫且保我一命。死不了。”
疼痛研磨神經已至極限,沈青綰最後的話隻剩氣聲。
“衛將軍,隻要你逃出宮城。我們,就不算輸。”
山風呼嘯,初夏的長安,深夜還未被燥熱襲奪,風中僅存的清涼在此刻聽來格外蕭蕭。肅穆的宮城,草木簌簌搖落,真實的風聲鶴唳在曲折繁複的宮道中上演。
兩人向南一路飛奔,耳邊風吹如飛奔的白馬,白駒過隙。
琉璃哪裏跑得過長年在軍中的衛茂良,又加上穿了一雙精致而繁綴的鞋子,沒跑兩步雙手撐在膝蓋上,已經喘不過氣來。
衛茂良回頭,不遠處的浮光流影還在躍動不息,火光已經照得半邊夜空泛起焦色。
宮城雖大,但張懷恩人多。快來不及了。
“琉璃,你熟悉路,先去承明宮,給太後太子報信。我去太極殿麵見聖上。”
“那將軍你……”
“你放心,我知道路,躲過神策軍不成問題。”
然而此時此刻,秦懷玉正帶著貼身婢女在承明宮外的散步。
宮宴上各宮嬪妃的場麵話,她實在疏懶應付,燈火在她麵前經久不息地躍動晃得眼睛疼,便請了個旨出去走走。初夏算不上暑熱,不知是腹中有了孩子,還是皇後夫君遲遲不歸的原因,心頭的焦躁如明滅不定的火苗,時不時炸出一兩個火星子。
她掏出帕子拭了拭脖頸的汗,遠遠望了一眼天邊已經隱沒在流雲中的月色,回頭輕聲囑了自家婢子一句。
“再走一圈就回去吧,免得太後擔心。”
秦懷玉沿著承明宮的牆根,慢慢踩過一塊塊厚重的青石磚。鞋子是衛茂良親自囑托穿得軟一些的,腳掌正好感受石磚上入夏前最後的沁涼。
也就是在此時,轉過街角,一個梳著雲髻的小宮女慌慌張張躍入眼簾。
“衛夫人!”
大抵是突然想起麵前的夫人還懷著身孕,小宮女堪堪停在秦懷玉前。
秦懷玉抬眼細細打量,“你是……皇後娘娘身邊的琉璃?”
琉璃用力地點點頭,劈裏啪啦炮仗似的開口便道。
“衛夫人大事不好了!神策軍張懷恩起兵謀反,他們殺了皇後娘娘,很快就要殺入承明宮。”
什麼?
劈頭蓋臉一句話,對於秦懷玉來說宛如天方夜譚。
琉璃一把抓起秦懷玉的手就往宮外帶,“夫人跟我來就對了。”
“等會兒,咱們把話說清楚。”
發懵隻有片刻,秦懷玉很快反應過來,她反手抽出自己的手正色看她。
“是張懷恩謀反,很快就要殺過來?這麼大的事,難道不和太後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