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諺剛一回頭,便看見隔著一條大道的兵士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換防。白袍小將一聲厲喝,一夾馬肚溜達回兩軍戰士之間,目光在左右兩側來回逡巡。
“你們剛剛是不是偷偷換了位置?換回去!”
李世諺的話大家還是聽得進去一些的。
昨天夜裏李世默在營房中送走關河時,李世諺正和那幫兵油子比箭術。十三歲的少年站在一眾五大三粗當兵的人中,淩厲的眉眼輕挑,絲毫不怵。
“都是大老爺們,是男人就定好了規則開誠布公地打,別為點破事你撓我我撓你的。咱們就比箭術,十箭,誰中的多,誰就勝。”
來者皆敗,李世諺以一人挑群士,竟無一人在他手上討到半點好處。
總算讓神策軍與涇原軍知道這毛都還沒長齊的少年不是好惹的,關於李世諺的厲害之處也在軍中流傳開來。
仰慕強者是人之本性,尤其是經過生死戰場的,聞者皆對李世諺暗生敬而遠之之心。
“宣王殿下宅心仁厚,本將可沒那麼多廢話。戰場上軍令大如天,誰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本將軍法伺候!”
總算震得住這幫宵小。李世諺極目向西北望去,微凹的河穀在眼前緩緩鋪展開來。再往西北去,北有青石嶺沿著涇水河穀綿延不絕,南有連雲堡在山川之間壁立千仞。
突然,地麵微微搖晃,順著堅實的大地一路傳來。馬蹄踢踏不止,叩擊地麵聲疾且碎。遠方山巒穀地間似有驚鵲翻飛,蒼茫天空芝麻粒般的星星點點。
眼見的小卒向著西北方向指。
“將軍,那頭是不是有人來了!”
似乎是?在涇水穀地的方向上,確乎能看見浮動的煙塵。
“全體戒備!”
李世諺拔刀縱馬,在西門前打了個回轉,向著南邊的兵士揚聲。
“一隊出五名斥候前去看看情況,每十裏回來彙報。剩下的列隊上馬,準備迎戰。”
“將軍,咱們是不是太過了?”
懶懶散散的人群中不知從何處傳來異議,應和聲如蚊蚋在巍巍城門周圍四起。搔首弄姿者,裹足不前者甚眾。無論是西北涇原軍還是中央神策軍,能躲便躲的心態在此刻達到高度的統一。
“過嗎?”
李世諺在眾位兵士前縱馬勒緊韁繩,他原本身板極清瘦而幹練,一身鎧甲套在身上,竟生生撐起了慷慨決絕的氣勢。他揚聲開口,小小的身體裏爆發出驚人的氣勢。
“什麼覆巢之下無完卵,什麼家國之義的大道理我也不講了。一旦涇州失守,咱們都隻能南遷,諸位的家都在這兒,一旦撤回長安,誰能容得下爾等這幫無能狂吠如喪家之犬的敗軍?”
這話是對涇原軍說的,列在北側的兵士聞之皆向對麵一覷。
“至於你們這些想著打完了就回家的,那也得等到打贏了才行。打不贏,咱們便在這兒苦耗,耗到過年了咱們一塊兒在這吃沙子。”
這話是對神策軍說的,有些兵士搔著腦袋,搔到一半實在難堪地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