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要及時處理,剩下的事你先別做了,不然容易留下後遺症,小心腿廢了。”
我不做你做?
公孫嘉禾又抬眼瞪他。
像是猜出來公孫嘉禾的心裏話,關河答道。
“待會兒我能動了之後我再做吧。”
你這樣子也不像是現在就能動呀。
公孫嘉禾心裏繼續默默腹誹。
話說出口卻變成了——
“那我再找點止血草幫你上藥吧。”
公孫嘉禾默默自忖,也許是關河把第一次上藥的機會留給了她,也許是他身負了數道傷疤還先想著幫她上藥,也許是他此刻強忍著渾身上下劇痛為她上藥的專注。
關河一直都是一個專注的人。從她第一次見到關河不顧一切也要把她從公孫梟手裏撈出來就知道,從那日生辰宴他衝進斂芳宮救她第一件事是割袍為她遮擋就知道。
軍令如山,責任重於山。
那他現在應該很難過吧。
宣王殿下是他主君,主君之托終究成了泡影,他將身負永遠的愧疚
小語是他所愛,所愛遠隔山海,山海皆不可平。
公孫嘉禾氣息微微慟然。不記得第幾次瞥開視線,為這些事感動,太丟臉了。
那頭卻在此刻應了聲。
“嗯。”
應該是失血過多,夜晚又太涼,關河的身體已經止不住發顫,指尖觸及肌膚,比日日迎接寒風的草藥還要冰涼。
藥塗得差不多了,公孫嘉禾起身,露著一截小腿蹦躂著往外找草藥。
關河靠在石壁上,抬眼看她,張嘴隻有微微的氣聲。
“周圍沒有幹淨的布,不能敷,你小心腳上還有藥,別蹭掉了。”
哦。
她覺得怪怪的,似乎關河在關心她。但這關心,莫名其妙讓她覺著擰巴。
等到她又揪了幾朵花朵模樣的止血草回來時,便也學著關河的模樣,沾了點水洗洗,放在火堆上烤幹,正待扔進嘴裏咀嚼時,關河伸手奪了過去。
“苦,我來吧。背上的我自己解決不了,你再幫我塗吧。”
確實很苦。
關河笨拙地忙活一大通之後,背上的傷隻得讓公孫嘉禾幫忙。墊了塊衣物,他趴在凍得梆硬還冒著雜草的地上。
地上冷,遲疑片刻,公孫嘉禾還是半抱著讓關河伏在自己膝上。
他們之間每一次安靜都令人尷尬,她把嚼碎了的止血草用手塗在那張不見一塊好皮的背上。
“你……怎麼不說話?”
和公孫嘉禾滿腦子飛絮蛛絲般的想法相反,關河從頭至尾都在想李世訓對他說的話。
他至今搞不明白,事情是為何突然失控走到了今天?
寧妃娘娘是怎麼死的,今年三月還救過他與小語的沈青綰為何又突然反水,沈青綰遠在獻陵,又是如何與李世訓西突人勾搭上的。
還有,他與公孫嘉禾一路追至原州被團團包圍,本來是必死無疑,李世訓為何不殺他。
還跟他說了一句如此意味深長的話。
“你現在願意跟我說實話嗎?”
沒想到關河開口是這個,公孫嘉禾眉心一跳,“什麼?”
關河的聲音一直很虛弱,他伏在公孫嘉禾的膝上,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背看起來滿目瘡痍。氣聲讓這個原本精力旺盛的小夥子格外虛弱,拋開所有情緒波動而顯得極其冷靜。
所以你關心我的死活,是為了知道鼎州到底發生了什麼?
公孫嘉禾腦子裏突然躍入這樣一個結論。
關河反問她。
“你知道李世訓沒有殺我,反而對我說了一句什麼話嗎?”
這次跳的不知是眉心,連同心跳也漏了半拍。公孫嘉禾木木地,又應了聲。
“什麼?”
“長公主。”
輕聲吐出三個氣音,幹脆、果決,在僅有兩個人萬籟俱寂的夜裏清晰可聞到幾乎纖毫畢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