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貓骨頭顫顫巍巍,仿若著下一刻將要散架成一地零碎骨頭。
待哥哥走來也要跺著兩腳,踩成碎末……
我不禁一陣骨寒。
強壓著懼怕,眺望透過窗紗的點點星月。蘭桂成影孤自盛寒,花落聲輕淺,短廊留雨輕擊,擾一晚清夢。
貓眼本就在黑暗中更機敏,他瘦長之影子,從我眸子中跳進激蕩著的心髒處。
我緊貼在冷牆後,哥哥逼近,他穩而重的呼吸和腳步聲一如愈加滾燙的沸水,要澆到我本就瘦弱的貓身子上來。
他心腸狠毒,所做之事違背道德人倫,又善於以溫潤謙恭的姿態偽裝。什麼對他的相思,對他的情誼,都是我這隻魂殘半傻的妖精被蠱惑、被算計。
吃力地推倒燈盞,欲壓了尋過來的哥哥,他之力氣非我可預料,執手揮擋,琉璃燈盞便碎了滿地。
我慌亂無措得跑向門外,長而沉的裙衫拖在地上,步子被拖得不大輕快。逃離魔爪哪有那麼輕巧,自己幾斤骨頭磨成湯水都不太夠。
身後襲來一股重力,我被擊得不偏不倚得與當頭牆麵撞了個親密,骨頭欲裂,痛立馬鑽入肺腑。我還未痛吟出聲,身後之人走近,又施術將我翻身過來,我之麵皮清清楚楚對上他。
他一顫,臉上神色凝重。
“哥哥。”我強拖著貓身貼著牆麵,對他作一副可憐模樣。低垂長眉,眼眸憂懼,妄想扯動他的憐憫不殺之心。
他閉眼壓了壓自己心緒,蹲下身子,起言:“看到了什麼?你來做什麼的?”從長袖中伸出手來欲觸上我臉頰,手指上略有血漬,腥氣撲到我鼻子上惹我腹中難受。
“別怕。”
“跟我走。”
我咬上他的手掌,有一百條貓命也萬不敢同他走。抬眼卻見他淡如溫水之臉色,他手上之血腥味,在我嘴中愈加濃稠。
吐出他血淋淋的細手,二話不,將他推到地上,他一如被扯破的宣紙。
我使了全力托起一身弱骨頭。奇怪的是自己走了很久,他沒有找過來。
福禍難定,情仇難係。前恐福瘦,後恐禍來無端痕。
長巷空蒙,細雨綿綿如絮,鉛色塗滿的地蕭索枯寂。我終不抵身上傷痛,化成了一隻軟貓,無力癱在地上。
周身貓毛濕嗒嗒一片,若將我一擰搓起來,滿滿一桶水可解好幾日之渴。我不禁身子骨一陣被擰搓的疼……
耷拉著水淋淋的貓頭,惺忪眼皮要抵不住雨滴敲錘。晚幕被撕開,初曉離寒,不過還有牛毛般雨。
行人不絕,姑娘和公子於這古巷長樓結伴出行,一把把濕澤的油紙傘塞滿了這條巷子。
可沒有一個好心的姑娘和公子瞧到我,濕答答的貓趴在牆頭一角,我想著要是誰將我抱到屋簷下頭躲上雨就好了。
我舔著自身貓毛,舔不幹透。哀從中來啊哀從中來。貓腦暈乎乎之際,我感覺到一雙柔軟手掌抱起又濕又重的我。
我被裝進了籃子裏,又有簾子一遮,黑乎乎一片。
哦吼。
想來被勞什子廚子看上了,我貓子壽命短,被雨淋還要被吃。也罷,我孤零一隻,也沒什麼生活向往。
還望廚子將我燒得好吃些。
果不其然,真的是十分專業的廚娘。此番她揣著我,入了人滿為患的菜市。
叫賣聲呼喝不斷,砍價聲此起彼伏。我身子一顫,想來她要買些配菜同我一起燉了,倒也是,單燉一隻貓吃起來不得勁。
“怎麼賣啊……”
“一斤八錢……”
“黑心子啊!這麼些八錢?”
此妖娘之嗓門感人至深,赫到我流出貓淚來。
“我闖南走北,勞什子沒見過。”
“江都的一斤菜也沒這麼貴,別個攤子也比你少了兩錢……”
我暗自安慰自己,一切如浮雲,如浮雲。一番走走逛逛,呼呼喝喝,菜籃子裏快塞滿了。
這些瓜果蔬菜同我擠在一起,起初我擠得身感難受。不過想想,屆時要同他們一起入鍋蒸煮,不禁對此些瓜果蔬菜心生起親切之感。
我癱在當中睡了不知多久,待這廚娘掀了簾子,我和瓜果蔬菜同胞一同被倒了出來。
此廚娘眼中閃爍,拿出幹巾來給我一頓揉搓。我貓身被搓幹了,我捏了捏毛皮,果真一滴水漬都沒有。
周身一陣舒服感。
睜了眼皮,瞅見這廚娘,模樣清秀,十分標準的彎眉兒大眼睛,唇薄雙頰粉嫩,我砸吧砸吧嘴感覺這廚娘有些熟悉。
不過轉頭一想,哪裏的妖娘我不熟悉,我逛過的飯樓整隻貓爪數不過來。
“嘖嘖,還不夠肥呐!”
她係上圍裙,捏我胳膊拽我腿,一陣打量,我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