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簷上凝聚的水珠輕落在池中,其中不見魚兒爭食的影子,想來是快要入冬,都躲到暖處去了。
雲無際如平疇,先前還有鴻雁孤隻,不過當下寂寥無波。稠雲白淨,可比得上我身上的貓毛。
我身上的貓毛又厚又軟,勉強可以度過冬日。明明是毛長得多,可凡俗之人竟都以為我長了肉。我擔憂得緊。
婉娘尤其歡喜,她日日喂養照料,終於養得白白胖胖的貓,這下她的食材又多了。
她盯著我的眼神一日比一日開心,每每清早起來便是扯扯我身上之嫩肉,隨後不禁拍手叫絕……
一朝吃多,長肉不止。
於是我整日以淚洗麵、悲情不已,見自己貓肉漸長不可製止,羞憤難堪卻又無可奈何。
頭上的鳥妖便喳喳笑著,精巧的鐵籠子關的住他的身關不住他的嘴。他嘲笑我道。
“貓子啊貓子,你瞧你如今長的,想逃走已經是晚了!怕是走兩步就累得不行了……”
他嘰嘰喳喳之語,擾得我頭疼。待我哪日徹底恢複,化了人身來,定捏了此鳥出來。
扔入鍋中烹炸一番。讓此鳥知道,何為人間險惡……我想著想著嘴中流出眼淚來。
我早知自己有一死,逃不過入盤的命運,不過真到死亡那日到來,心難安定。佩服那赴死無懼的前輩,譬如一下子把自己吊死的堂兄。
“貓固有一死,或因肥胖,或因肉嫩。”鳥妖叫著,不知他這是安慰我還是取笑我。
到婉娘養我的第十二日,堂兄府上擺了宴席,廚房之人忙得焦頭爛額。鍋碗瓢盆叮當作響。
我卷起貓身,埋在窩裏,整隻貓頭藏在細嫩貓身中,怕他們注意到我。不消幾刻,我汗流夾背。
這時我心伸出貓頭,抬頭看看籠中鳥妖,哪知已經是鳥去籠空,想來這鳥機靈,早已逃之夭夭。
過了一時半刻,不見有刀刃襲來,我呼氣一口放下心來。見這些廚娘一個個端著盤子往外走,盤中豐盛。
“鳥肥啊!肉嫩啊!”有個廚娘邊端著盤子,邊讚歎,扭扭捏捏走了出去。我不禁鼻子一酸,吸了吸鼻子,貓眼濕潤,又不知哪些同胞受了苦入了冥司。
幾隻扁舟橫臥湖畔,纖塵不染水清,尤有幾隻雀鳥飛來又去。畫裏的靜和謐都溢在此處,化為不知頭尾的水色。
鵝卵石鋪就一條長道,還好我貓爪厚實,不被石頭硌到。
亭子裏人影單隻,於清風寒意中望著波瀾無狀的湖麵。想必是堂兄那廝吃飽喝足了後,拾來閑逸。
不過待我挨近了亭子,這才發現此孤單人影可不是堂兄。杏眼微垂,長眉愁屈,側顏輪廓清晰。
還好我貓爪厚實,走起來聲響輕,不惹動靜。而且我此番肥了壯了,怕是熟人可不會辨出此肥壯之貓就是我。
於是我擦了額頭細汗,欲悄然離去。
亭中之人斟來酒,也不溫上一番,便唇觸上杯飲啄起來。
須臾之間,聽見他不心被嗆到了,咳聲不斷。我不禁心顫了顫。酒水飲來固然過癮,不過身體是最要緊的。此凡胎肉體哪堪受下涼秋寒意。
我頓著貓身一陣愁思起來,沒等我回神,便聽一聲呼喝。
“過來。”
撓了撓貓頭,見四周無其他,想來是叫我了。
這時他見我久久不動彈,捏了手指,我連著身上之肉被他之術法扯到跟前。
亭中更是涼寒,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欲起了摔痛之身逃之夭夭,前頭剛坐起身子,後頭又一道光爍襲來,我又被製住動彈不得。
風鈴嘩啦啦一響,猶如琵琶彈敲,一番複雜指法惹來流轉不歇之音。
我睜眼望向眼前,原來我是被這人製著不能動彈。
入了眸裏的麵龐清晰非常,擾我心弦。
“肥了。”他捏了捏我下巴,吞吐氣息撒在我臉皮子上。這時我才曉得自己被他化出人身來。
“其實在酒樓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
“哥哥......”我怯懦道。四周無人,風緩遠喧囂,被哥哥牢牢壓著不能動彈,我之身子骨不經壓。
他微起的唇宛如燈火闌珊處的水色胭脂,輕薄旖旎,我咽了口唾沫。“我讓你別怕我,不過你不大聽話。”
我貓腿顫抖不停,垂著腦袋不敢視他直逼心底的眼睛,心如搗鼓。
他之細手捏著我肩膀,另一細手捏上我的臉頰,嘴角輕揚,我臉皮子一陣潤澤軟膩的觸感。
“你怕我,因為看到了那些,是嗎?”
他懷下之我腦中閃起那日的畫麵,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把那些忘了,回到我身邊來。”
“你不是喜歡哥哥嗎?”
他輕聲細語,一如溫吞沁水欲灌入我喉中,誘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