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外頭外頭指不上,家裏家裏指不上,戶口本第一頁被你占著,真是浪費了。”趙春梅的情緒激動,話的聲音高了八度。
互懟這個詞不夠嚴謹,兩人之間一般都是趙春梅懟,齊國棟被懟。
“回頭咱就去派出所改戶口,戶口本頭一頁換你行不?”齊國棟腳下鬆了鬆離合器,汽車緩緩地往前移動了半米。他稍微有點兒煩,倒不是煩趙春梅,已經在醫院門口轉了三四圈兒了,還是沒能停上車。
“你少扯這沒用的!”趙春梅挽起眉毛,指頭差點戳到齊國棟的太陽穴上,“我就問你,房子沒賣出去,孩子住院的錢咋辦?”
“房子沒賣出去怨我啊?”齊國棟苦著臉,“你剛要是鬆下口,便宜點兒,不就賣出去了麼?”
“放屁!”趙春梅坐在自家車裏,數落著自家的老公,不用顧及形象,唾沫星子直接噴過去,“大家好的三百二十萬,憑什麼他變就變?再了,那王八蛋張嘴就要砍十萬塊啊,那是便宜點兒麼?你一個月才掙多少錢啊......”
科羅拉的內部空間不大,齊國棟被趙春梅吼得有些耳鳴,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果不其然,趙春梅不了兩句,就能把話題扯到他沒本事這個痛點上麵。
“要不,還是跟他大舅借點兒?”齊國棟別的本事沒有,卻有一宗能忍的長處,任憑趙春梅****地噴他,卻始終保持一種唾麵自幹的淡然。
“還找我大哥借錢?”趙春梅又氣又急眼圈兒發紅,“歡住院的押金還是我大哥給墊的!我可沒這個臉,再找大哥張口。再了,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咋不去想辦法,啥事都找我大哥,你的工作還是大哥辦的呢!”
齊國棟嘴唇動了動,到了嘴邊的話終於沒有出去。他這個教育局的工作的確是趙春梅的大哥給活動的,但問題是,這也是趙春梅要求的啊,依著齊國棟的性子,留在中學裏做個物理老師也挺好的。又不用他當班主任,每周就那麼幾節課,大把的空閑時間,還能享受寒暑假,悠哉遊哉多好?
不過,齊歡這次住院真是花了家裏不少錢,齊國棟甚至把給他老娘預備的緊急款都墊上了,也還是杯水車薪。耳邊,趙春梅的嘮叨數落宛如濤濤江水,齊國棟悄悄歎了口氣,神遊車外,開啟了精神上的自我隔離模式。
他的目光落在路旁的一副廣告上,內容是濱河經濟台的一檔談話欄目,畫麵上主持人董月兒一身淡米色的套裝,笑得恬然,在她邊上則是一位頭發全白的學者,風度翩翩。
齊國棟挺喜歡這擋節目,董月兒年輕貌美而且氣質出眾,和她搭檔的是濱河商學院的黃茂森教授,此老不但學識淵博,做節目時更是妙語連珠,口才了得。
“別盯著了!”齊國棟走神兒沒有半分鍾,馬上被趙春梅察覺到了,她的語氣裏帶著一絲醋意:“盯著也沒用了,你沒看朋友圈兒嗎?董月兒死了。”
“死了?!我前兩還看她節目呢!”齊國棟有些吃驚地扭回頭,這肯定是個謠言,這幫四五十歲的老娘們兒,啥謠都能造出來!
“有種節目叫錄播,你知不知道?”趙春梅白他一眼,把手機伸到齊國棟的眼前,冷笑道,“你不信拉到,反正我沒造謠,更沒傳謠,朋友圈兒裏的,她是感情問題,燒炭自殺的,人都死了十幾了。”
齊國棟半信半疑,正要細看那手機上的消息,後麵忽然傳來警車喇叭的噠噠聲。齊國棟手忙加亂地連著打了兩把車輪,他剛剛讓開空間,就見一輛黑色的賓利從邊上擠了過去。
“奔喪去吧!”趙春梅盯著前麵的賓利,咬牙切齒,“這幫瘋子,連警車的喇叭都敢裝。”
齊國棟不屑一顧地搖搖頭,飆了一句英文:“N Zu N Die。”
那賓利也隻響了兩下高音喇叭,“叫”開了路,便猛地提速,向前竄出十幾米,在進入主路口之前,提前右轉,鑽入一條狹窄的巷,朝著花園路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