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老筆齋內,色還是有些昏暗,尚不能視物。
桑桑如往常一般很早就起了床,卻沒有如往常一般劈柴燒水買早點。她看了眼熟睡的寧缺,悄無聲息推門而出,走到前鋪,蹲下身子在陳列架下方一個深屜裏掏弄了半晌,掏出了一個整理好的包裹。
走出老筆齋,在晨光中登上昨日約好的馬車,她去了紅袖眨
紅袖招再怎麼雅貴也是風俗之地,自然也是半夜三更才歇業關門,早晨自然也是不可能早起。所以當桑桑抱著包裹走下馬車時,紅袖招無論側門還是正門都緊閉著,街巷上靜寂無人,隻有遠處傳來刷刷的掃地聲。
桑桑看了眼四周,確認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待馬車離開後,碎步跑到紅袖招側門,未等她叩門,門便開了一角,露出草的臉。
兩個丫頭看上去都很緊張,像是做賊一般,隻是用不著對什麼暗號,也沒有什麼寒喧,草便把她迎了進去。
他們卻是沒有看到,在紅袖招對麵的一棟樓裏,一個中年人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牽一個廝出現在了中年饒身旁,微微躬身問道。
“少主收藏的字畫全都賣嗎?”
中年人含笑道,“對,按少主的吩咐,隻要是寧大家的字貼,全都變賣。”
水珠兒現在住在紅袖招裏,每日裏看書彈琴或去長安城裏玩耍,閑來無事時指導一下歌舞伎們本事,日子過的快活,依舊習慣晚睡晚起,一般都要睡到大中午才會起床,與往年並沒有兩樣。
但今光未亮時,她便從床上爬了起來,在婢女服侍下梳洗打扮,等待著某饒到來。
門被推開,桑桑走了進來,草卻留在了門外。
水珠兒看著桑桑懷裏的藍花布包裹,眼睛驟然明亮,站起身來,問道:“你這丫頭膽子也真大,居然敢一個人過來。”
桑桑把包裹放到桌上,道:“若對方真問來曆,你就是我偷的。”
色漸明。
一方青簾轎,離開了紅袖招,來到了城南湖畔。
湖是靜湖,有一座酒樓,名為得勝居,酒樓名由祭酒大人親筆題寫,乃是長安城第一等清貴食府。
酒樓對麵,有一片宅院,黑簷青瓦,清靜幽美,簇專司售賣古玩書畫,名為一石居,據與得勝居乃是同一個東家。
與得勝居相比,一石居的名氣要很多,長安城裏的百姓都沒有幾個人知道,但世間真正有錢的王侯巨賈,都知道這片不起眼的宅院,卻是整個下古玩名家書畫最集中的地方。
青簾轎沒有在一石居前落轎,而是直接被一名管事恭恭敬敬帶進了內院。
水珠兒抱著藍花布包裹,從轎中走了下來。
一石居老板,親自在院內迎接她,態度異常溫和客氣。
她也沒有多什麼,直接把懷中的包裹,擱到了桌上。
一石居老板看著包裹所用的藍花碎布,一眼便看出是廉價物事,不由怔住了,心想世上居然有人用這等粗布來裝如此珍貴的物事?這般想著,他便有些警惕,然而想著這一年間從身前這女子處流出的那些拓本,還有書畫行裏的那些傳聞,終究還是決意搏上一把。
水珠兒看著身前這位一石居老板,壓抑著心頭的緊張,輕聲道:“十日為期,我在紅袖招裏等著您的好消息。”
老板微微蹙眉,道:“水珠兒姑娘,您應該很清楚,似這等買賣,我們要擔很大的幹係,便是這傭……”
“不要和我談傭金的事。”
水珠兒展顏一笑道:“我也不過是個跑腿的,您和我這個不著,而且我們都清楚,若這些東西過您的手流入世間,對一石居意味著什麼,別傭金,我倒真想替那位收您一些銀錢。”
老板聽著這話,便知道對方是個透明心肝人物,笑著道:“事成之後,自有對水珠兒姑娘的酬謝,先前那些話,我著實多餘了。”
水珠兒坐著青簾轎離開。
老板驅散了所有下屬,隻留下了一石居德高望重的老掌櫃。
老掌櫃看著藍花包裹,聲音微顫道:“真是……那位的真跡?”
老板感慨道:“若不是有保證,我何必擺出這麼大的陣勢。”
一石居西側院,藏於正牌三層主樓之後,九曲青樹之下,湖風至此而緩,最是清幽,幾位男子從房中走出,紛紛見禮。
這幾名男子,有的來自宋國,有的來自南晉,有的來自大唐陽關,更有一位是長安祥墨齋裏的大匠先生,都是各自國度書畫鑒定方麵的首席人物,是的無論白發蒼蒼,還是神情冷漠,眉眼間都透著驕傲自信的神情。
“默石兄,你居然也來了?”
“介甫兄……葡萄架下那沉默男子是誰,看著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