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菊花竟意外地懷了孕,雖說時局見緊,然而傻兒竟能勤耕見苗哦,一個十六虛歲混沌迷蒙的傻小子,怎麼可能下種出苗呢,這對於家來說可是天大的喜事了!光陰荏苒,說時遲那時快,眼見得菊花的肚子日漸高聳,深恐傻兒不知深淺胡來強作,特將菊花讓之上屋與三夫人同住,好在尚有蘭梅二花精心陪侍,,傻子好忽悠,隻要晚上不寂寞就行;再說了老爺發話了傻兒怎敢不聽,菊花不在也並不咋在意;要讓長夫人和二夫人風涼調侃“不成想癡兒傻子竟然出人意外,莫管好賴都是良種,說不定蘭梅二花也可競放奇葩怪朵,這傻兒沒日沒夜地緊纏勤種,瘦土也會變成肥壤,你於家近來是人財兩旺,你還愁啥呀?我們見你近年來經常咳聲歎氣,愁眉不展,而今,菊花雖是下人,那也是傻兒的良種,祖宗保佑一定能延續香火;於景七聽著二位夫人的聊帶酸味的所謂正言,知傻兒乃三夫人所生,並非二位所出,自是酸意濃濃倒人牙骨!如果菊花生男,三夫人更可母以子貴,奶仗孫榮,往後的日子豈不要後來者居上,再如果,假若蘭花與梅花也能接續前喜更被傻兒後耕不落前模,哎呀呀,這傻兒急雨衝耕,一二三個男兒小子接蹤而至,我二人那可就更是上位堪憂了……
其實長夫人與二夫人純係庸人自憂,不久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了,而東北地區竟先拔頭籌,最先獲得了解放;於景七心煩胸悶,腦袋尚有靈光,他左算計右盤算,想走沒處去,再說了這麼大個家業拖不走搬不動,倘若被人分光鬥臭不但會落下個狗地主的惡名,我於家幾世豪富那能都把人交下,再說了,大家幫一人容易,倘若一人救大家,那也是杯水車薪難以全濟,倘有一兩個窮極無賴昧著良心,硬說你於景七如何如何不好,我於景七雖有百口恐已難辨,到那時被打成惡霸地主,那可就真的慘了,殺頭槍斃或是亂棍打死,倘若人家要斬草除根,就算傻兒再能播善種,到後來我於家還是免不了斷子絕孫的下場,地多是禍,有錢是孽,家大業大罪孽也就更大!莫不若在我有生之年趁著gongchandang還沒完全得勢,把我家的所有土地都分給親友和鄉鄰,我是分文不取,親友鄉鄰分夠再分給其他老百姓,至於錢財嗎,那得好好謀劃謀劃,車店粉坊酒廠這些都是明財,那是禿子腦袋上的虱子明擺著的,這些統統都舍棄了施給了人家,物去人安樂,整好了,我於景七說不定會弄個開明仕紳也未可知;至於暗財,金銀珠寶、現大洋藏在深處,他人看不見摸不到,也是枉然。等風聲一過,拿出來慢慢地受用,豈不是好;於景七他不知道,解放後新發行了人民幣,其它金圓券、現大洋(銀元)作廢的作廢該兌換的兌換。那硬棒的銀元雖然值錢,但你得拿到人民銀行兌換成人民幣,才能在市場上流通花用。你拿個三塊五塊的銀元去銀行兌換尚可,倘若你拿出十塊二十塊甚至更多的現大洋,那你可就麻煩了,人家工作人員就要刨根問底了,問你這大洋從哪裏來,人家老百姓窮人都沒有,你怎麼能有這麼多?你過去究竟是幹啥的?這一查一問你不就露餡兒了,喲,你原來是個漏網的大地主啊!你表麵裝成開明進步的樣子,把表麵上的浮財拿出來分給了窮人,可你包藏著變天的禍心,暗地裏竟敢把金銀財寶都藏了起來,你真的是罪該萬死,十惡不赦;看來打土豪分田地還是十分地不徹底,於是,剜坑鑿洞直至掘地數尺,翻箱倒櫃不說,再把你所有的家人抓起來,相關的近親也不能放過,這其中要有一人扛不住或是說漏了嘴,那可就不得了啦!你這狗地主,極不老實包藏禍心,妄想變天,留下金銀財寶欲攴援孝敬匪軍,妄圖再騎在我們貧下中農的頭上作威作福,重新的盤剝更狠地欺壓,你開明仕紳的帽子狗帶畜按,貧下中農豈不更慘!
還別說,這於景七還真的把所有的地都分了出去,你不敢要他就硬塞,他把地契往你家炕上一丟,你再不要,他還假裝生起氣來,你表麵卑躬屈節,至於內心恐怕是別提多高興了!這好事不是從天外飛來吧,是托土地老爺的福還是我佛的慈悲;直到解放了方才弄明白,那本是於景七奸猾狡詐所謂的先見之明,聞風聽雨,事先就給自己割去了粗尾巴,安排好了後路;這於景七畢竟是個例外,一九四八年末,這位享用一個甲子的還不算太壞的土豪劣紳,竟突患腦溢血撒手人寰閉眼西去;停喪三日,發送從簡,其實,正趕上數九寒天,又不怕屍體腐爛,本該隆重舉哀喪事大辦,但他三個妻子、四個女兒各懷心腹事,隻有傻兒懵懂無知,還以為熱鬧好玩,嬉鬧頑劣更是變本加利,平時隻有乃父可以管束,僅缺一人就讓傻兒勢無忌憚旁若無人,他穿著孝衣以為在演戲,白色如雪更增樂趣,他拉住菊花張嘴哼出“無為哇、無為哇”,那純係娶媳婦的喇叭調門兒,喪事衝喜也頗為別致;三日已滿發喪北去,小鎮高地,眼下家宅俯視蒼海,蒼海有魚,可傻兒不濟,也隻能徒歎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