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太極拳九訣八十一式注解》、一本《針灸療法》才用去一元五角錢,兄弟倆手拉著手正要離去,忽聽一個甜美的聲音在叫“於飛於躍”,喲,那不是李芹嘛,但見她剪著短發,越發顯得英姿颯爽,雖在火熱的驕陽下,額上汗浸浸地,她兩個臉蛋紅紅地,仿佛剛喝了一杯烈酒。“哎呀,真巧了,我們又碰上了,”小雙搶先說道。“巧什麼巧,聽說過兩天就要把你們家送走了,我怕再也……就又來你家看看你們,你奶奶說你倆剛走上不一會兒,我這不就急急地趕來了,好在這小鎮不大,又見這兒圍了一圈人,這不就見著了嘛。你奶還說找不到你倆也沒關係,你馬上回來在我家吃午飯,這兩個小子再留戀逛不夠也得餓了回家吃飯。”說著她嫣然地笑了,但她又立刻收斂住了笑臉,似有歉意,人家哥倆就要被下放到邊遠的窮山溝,正是憂鬱不快之時,我怎能笑呢,應該莊重含蓄些才是,走過供銷社(商店),兄弟二人想起來沒有牙膏了,三個人就又拐進了供銷社。供銷社在本地也算是個不小的商店,日用百貨、農耕家具、鍋碗瓢盆、山鮮海味應有盡有,可算是一個集中了不大的農貿市場,氣味混雜,但見蔬菜的旁邊的玻璃櫃裏,擺放著光頭(麵食的一種)與餅幹,雖是粗製,但在那個處處都要糧票的缺糧年代,對於囊中羞澀的三個窮學生來說,可也算得上是奢“吃”品了。小雙掏出了兩元錢,他要買一斤餅幹來招待這位美好善良的姑娘,一斤餅幹還不到七角錢,李芹見狀急忙阻止,“客氣就免了,以後到了窮山溝用錢的地方多去了”。小雙被李芹緊抓的手停住了,他看到是李芹那兩隻誠摯而又多情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淚水在她兩眼中打轉,三個人在幹果的櫃台前一時竟然呆住了。售貨員也覺得好笑,買點餅幹還這麼多難為情,售貨員喲,你哪能曉得此刻三位青年的心噢?!還是老誠務實的大雙打破了僵持尷尬的場麵,“不怕別人笑話,一斤餅幹咱三個人吃也不過塞滿了牙縫兒,還不如回家飽餐我媽貼的那混合麵兒的大餅子,又實惠又好吃,再加上土豆燉豆角,別提多香了!”兩個售貨員乜斜著大眼與小眼,又不屑地撇著嘴,是啊,你不買東西,又在櫃前瞎耽誤工夫,這不是閑的嘛!看樣子李芹的兜裏也沒帶多少錢。那次大串聯返鄉時曾到過李芹的家,看樣子還不如於家好過。那時候窮人打腰值錢,彼此、彼此,誰也不能笑話誰。但眼下,李芹這位善良樸實美麗的好姑娘,竟然不懼世俗的偏見,仍然勇敢地再向心儀的少年表達同情與愛戀,三個人的心中糾結著走到了日用百貨的櫃台前;小雙本想買管牙膏,大雙從小雙手中接過錢道:“買袋牙粉得了,一代牙粉才五毛錢,一管黑白牙膏六毛五分錢呐”小雙聽著哥哥的話言之有理,沒有異議不便反對,金錢乃硬頭貨啊,時下正是節約鬧革命的時候,雖然說從今以後那革命二字已與己無緣,但就時下的窘境,這革命二字用得雖不貼切,卻也難尋佳句了,就算是湊詞爛用吧!李芹花了五毛錢買了兩把牙刷,就當“咫尺”送鵝毛,禮雖輕但情意重啊;雙兒兄弟但看學友李芹情真意切,隻好愧領笑納;大雙又給奶奶買了一隻撓癢耙兒(俗稱老頭樂,恐怕老太太也會同樣喜歡的);接著小雙又回到了賣幹果的櫃台前買了一毛錢的糖球兒,這回售貨員不用撇嘴斜眼了,這位小顧客總算是回頭光顧了自己負責的櫃台生意;李芹故意走在兄弟二人的中間,街路不寬,兩邊又無人行道,行人為了躲避車馬都得小心謹慎的挨著店鋪往前緊走,生怕被車馬刮了碰了咬了踩了,因此三個人靠的很緊,幾乎是身貼身,有認識他們的同學和鄉鄰都用異樣的目光審視著這兩男夾一女的浪漫怪行。不久將要“山南海北”的分離,三個小青年正是熱血奔流之時,還哪管外人如何指點與評說,羞赧與害臊本是同義,此時這兩個文詞拙見已顯得很是蒼白無力!可是有情人能成為眷屬嗎?這三個十七歲的少年的路還長著呐,維係身邊的政治理念與畸形的世事境遇,恐怕是隻無帆的小舟在逆風中的海上掙紮喲,盼望著能盡快地遇上救生船吧,然而大海茫茫,浩瀚霧鎖,什麼時候能見到風平浪靜雲開日出晴空萬裏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