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提出要去旮旯屯李豔家串門兒玩幾天時,她的老娘第一個就表示堅決反對,知女莫若母嗎,雖然他爹不置可好,那是老頭子一向隨和,即使心裏不願意,也不肯明說,所謂逆來能夠順受。女兒如此優秀,整個小鎮就選送了一個工農兵大學生,而就落在了我的寶貝女兒的頭上,這是何等地榮耀,不說是祖墳上冒了青煙,那也準是有大紅光顯現,光榮提氣不說,將來我和老伴兒豈能不借光?女兒有了大出息,穿皮鞋、戴手表,自行車滿街跑,小鎮的人兒都高看,出人頭地我李老漢,什麼驢長馬長恐怕也不怠慢;李芹娘見老伴兒並不阻攔,好似事不關己,沒奈何,也隻得板起麵孔唱起了黑臉兒,我說芹兒,一家人好不容易盼來了暑假,老娘我惦記想念你有個小半年了,你回到家要好好的鬆鬆心,閑一閑腦袋,多陪陪你老娘,嘮嘮家常,也讓你爹你娘既舒心又寬腸,不上火,不幹燥,整天價高興不煩惱!再說了,那窮山溝有啥可去的,第一那是路遠;第二更是山路崎嶇難走,就算是順腳有大車可蹭,路上也得一天的工夫;那第三可就危險了,聽說旮旯屯那兒是窮鄉僻壤溝壑起伏,再出來個豺狼虎豹猛獸啥的那可不是好耍的,爹和娘好不容易把你養這麼大,萬一有個好歹地,那不是要你爹你娘的老命嗎?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李芹聽著已經耐不住老娘的嘮叨,他急忙接過話茬兒說“娘啊,你就放寬心吧,我昨天去了小鎮革委會,已經打聽明白,明天就有李豔他們鄉裏的大車來小鎮拉化肥,革委會主任答應代我聯係,可坐蹭車到李豔他們公社,我到了那兒給李豔打個電話,可讓李豔求車去接我,一點問題都沒有,再說了,我在心裏都答應人家了,放暑假一定要到旮旯屯犄角堡去看她……”李芹娘不肯說破,你說是去看李豔,實際還不是探望於景七那兩個雙棒兒的龜孫子,想當初我們家與李豔家,一個窮一個富那時他李立耷拉著一副大眼皮,連夾咱一家都不肖,要借一鬥米還他十升都不行,一點兒親情都不講,要知道李立和你爹可是一個爺爺的公孫呐!前年我們不計前衍,不但接納他們,而且還幫助他在鎮上看病,我們就算很有情麵仁至義盡了;你看他李立來到鎮上,他的親兄弟都不露麵不惜理他,那可是一奶同胞啊,那還不是想當年他李立為富不仁,六親不認,那也是喜鵲鉗牛腚——認準了一個門兒,隻認錢不認人,錢好花人就難做,這回當地主品嚐到了苦滋味了吧,人在做,天在看,所謂報應不爽一點都不假呀!你看人家於景七多開明,分地散財,廣交善友,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好賴人家老於家的後人輕鬆自在了十七八年;說到這裏,她突然打住不說了,看她麵上似有尷尬難堪之意;李芹的老娘雖然不是大家閨秀,可也認識些文字,她心裏明明是極力反對女兒與於家兄弟來往,卻又回顧措誇了雙兒的爺爺於景七,這不是前後矛盾嗎?麵對著百靈精怪地愛女,她感到尷尬難堪也是自然。“娘啊,我還沒去呢,看你就說起來沒個完,反正我是去定了,那是看我的堂妹,也是為了完成暑假期間的一項考察任務,開學時學校還要演講報告呐,”這後一句差一點沒把老娘鎮住;可是老娘反應的也不慢,但聽老娘嗆道“咱這東莊雖是城鄉結合部,其實本就是農村,隻是距公社鎮裏近些罷了,你可有啥任務需要考察的?你從小就在農村長大,耳濡目染地這些農家的事情不都在你心裏裝著嗎?”母女二人是各懷心腹事自然是說不到一塊兒了。兒大不由爺,女大也是不由娘啊,母女情深,說多了豈不生分了。李芹見跟老娘越商量越不靠譜兒隻得假裝撅著嘴繃著臉兒,脖子一擰就衝出了家門。她是去鎮上落實搭車的事宜,順便借光打個電話到李豔的鄉裏,再請轉旮旯屯(那時沒有公用電話,手機就更是做夢都沒見過),和李豔聯係好,安全第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