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幾盆水,樂菱胳膊已經酸脹,小丫頭才算氣息平穩。又在她身上蓋了件破爛的棉絮,這才同少年出門來,坐在破廟的門檻上。
少年告訴她,他叫於朝陽,躺在裏麵草垛上的妹妹叫於漣漪。
樂菱看著倆個小孩有些心疼,拉著於朝陽到街上買了些吃的用的,回到破廟中,煮了一小鍋粥。多煮了些功夫,就見到身後兩人相互依偎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鍋子。
樂菱沒來由一陣心酸,連忙打開鍋蓋,用新買的小碗給吹涼了,一點點的喂給妹妹吃。於朝陽也不鬧,等妹妹吃飽,他才就著剩下的半碗粥,西裏呼嚕地喝下。
沒一會,鍋裏的粥便見底了。
樂菱身上還有些銀子,打算留給他們,否則這個冬天難熬。
“你們倆沒想過找個住的地方?”
於漣漪喝了粥,又蓋著剛買的小棉襖,麵色有些紅潤,精神也好些。但樂菱注意,她眼底有些灰敗之色,心中憂慮,未敢說出口。
“我哥哥找過很多,不是被趕出來,就是被占了。隻有這個地方,四麵漏風,冷了,那些乞丐不願意來,我們才能住。”
樂菱張嘴便想應下帶著他們,可一來她家房子,四叔家還住著,二來,她都還靠著陶翡衣,權衡之下,開不了這個口。
於朝陽看出些,但見她沒說話,眼神複又黯淡。
樂菱不忍,剛想解釋,忽而從門口竄出幾個人來,一腳便將他們剛搭起的灶台給踢飛出去。
眼見火星四濺,連忙護住兩人躲在她身後!
“你們幹什麼?!”
“喲吼,這是哪裏來的小娘子,跑這兒來充硬漢啊?於朝陽你給我出來,欠下的銀子到底什麼時候還?”幾人手中拿著棍子,來勢洶洶,沒將樂菱放在眼中,直指著躲在她身後的少年。
“你們這都還有沒有王法,就可以胡亂打人?小心我將你告到官府,自有人來抓你!”
樂菱按了按胸口的匕首,對方好幾個高大的壯漢,她這邊就她一個,還帶兩個瘦弱的孩子,對付起來有難度。
幾人七嘴八舌議論,但一人聲音響亮,走出來。“就算你告到官府我們也是不怕。丫頭,你莫非被這小子欺騙了吧,他欠著我們五十兩銀子未還,我們找他算賬來了。”
“胡說!我哪裏欠你們那麼多?”
剛還瑟縮在背後的於朝陽,一下跳出來,指著那裏人怒聲斥責。
樂菱皺眉頭,忙將他拉到一邊詢問,於朝陽這才將事情緩緩道來。
兩人也是苦命,自小沒了爹娘,一開始靠著哥哥撿拾些還能艱難度日,但約麼長期營養不良和吃了不幹淨的食物,兩人身體瘦弱,風吹即倒,終於做下病根。
後來,妹妹感染風寒,無錢醫治,便一病不起。哥哥去做工,因力氣小又瘦弱,沒人雇他,甚至打罵一頓,被逼走投無路,才不時去偷些東西換銀子給妹妹換幾副藥喝。
被人發現就挨一頓打,最慘的時候,連著一個月起不來床。最後硬撐著過來。
這廟門口幾人,便是其中一家,偷了他們的布匹去賣,被發現。布髒汙不能賣錢,便一直追著他賠銀子,每次來都打砸一番,但他實在無錢賠。
樂菱心下感歎,回身看一眼那幾人。穿著皆普通,唯有聲音洪亮之人,眉眼間有些正氣,另外幾人皆為他馬首是瞻。
“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何必躲躲藏藏,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
“好,那我不拐彎抹角。偷東西的確不對,可這什麼布匹,就能要五十兩銀子。”
“那可是上好的雪花綢,生生給這麼廢了,怎值不得五十兩。”
“你也不要框我,我知那雪花綢的確難織就,但一整匹布至多不過二十兩便大過天去,要價五十兩,是不是太為難他。莫說五十兩,就是二十兩,十兩銀子也是還不起的。我倒是有個好辦法,不知意下如何。”
樂菱是打算將身上銀子替他還了,讓他去做工還債。
那人一聽連連搖頭,道:“不行,我這樣豈不是將一個小偷給招進鋪子裏來,萬一他再偷東西,我找誰賠去。退一萬步說,就算他能幫著做工,可你瞧瞧他妹妹這樣子,能放心做好事?”
本來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既能解決賠款,又能讓他找到份事兒做。可這大叔如此一分析,樂菱心中不由悲憤。
一日是小偷,一輩子可能都背上這個名頭。
於漣漪眼淚連連,沾濕衣襟。“哥哥,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於朝陽嘴唇發白緊抿著,低著頭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