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菱眼皮耷拉躺床上，紗巾取下擱在床邊。臉頰上的疤痕醜陋地橫著。她手輕撫摸著，嘴角盈起苦澀。
直到這一刻，仍以為做夢。
這兩年，每日所想，是肖九告訴的，陶翡衣被困島上石牢，島上是炸藥和滿溢的毒氣，不可能活。縱亦白也斬釘截鐵告訴她，陶翡衣已死。
昨天卻活生生站在麵前，震驚不可避免，可有種陌生感肆意蔓延，更叫她渾身冰涼。
一句姑娘，令她生生遏住追隨腳步。眼看著他和肖九離開，留在山下。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樂菱若無其事起床去隔壁院子幫忙，朝陽的眼神讓她心虛，好像昨晚連夜乘船去見他陪他的勇氣，通通消失殆盡。她擺弄著手裏的青菜，菜葉被揉爛也未發覺。
隔一會，漣漪進來，眼睛紅紅的。樂菱以為她被誰欺負，連忙上去問，誰知，她卻一把拉過她，反而用悲哀的眼神看著她，弄得她渾身不自在。
“姐姐，你去看看吧，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樂菱作如此想，便以為陶翡衣怎麼了，手顫抖著，眼睛紅紅，轉身便向著外麵跑去，但跑了一段又傻乎乎的回來，“他在什麼地方，還是你帶我去！”
樂菱傻傻的撓撓頭，好似這一兩年在外人眼裏積累起來的文靜和淡漠，都在這一兩天裏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尷尬絞著衣服，未發現漣漪的異樣。
“姐姐，我帶你去見他。看到什麼，千萬別激動，過後我會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你。”
略略皺眉，樂菱仍舊是答應了。
被漣漪帶著上山，尋著那條前兩日走過的路，樂菱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這不是去蘇清雅家的路嗎？笑笑，她大概多心，是要翻山到隔壁鎮子，說不得要走很長的路。
努力將心思，放在蜿蜒而上的山間小路，見邊上一個個矮胖嶄新的木樁，撐起笑臉道：“也不知是誰建什麼要用上這麼多木頭。”
她已知悉是蘇清雅的夫君砍下，隻為建造木屋，心頭一陣豔羨。
隻是身邊傳來一個淺淺淡淡的聲音，猶豫地尋著話說到：“那是家主前陣子命人砍的。”
“嗬嗬，是做了什麼家具？”太多被人家砍走，他就兩三棵做不成多少。
“不是的，整個山上都是，拿來建房子。”
“……”
山風吹過，樂菱眼眸變得黯黑深沉，仿佛有什麼在眼眸中流淌湧動著。她忽然的沉默，令漣漪轉頭多看幾眼。
轉眼已到。
眼前新蓋的房子，被籬笆圍著，簡單樸實。向前看去，地板的邊緣處，還有一圈長長窄窄的木邊箍著，有幾處似被車輪碾碎了邊角，似新斷裂的。
她身形晃了晃，堪堪被漣漪扶著。
“姐姐你怎麼樣？”
漣漪想著，姐姐今日大概身體不舒服，有些後悔帶她來，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如此想著，生生拽住她的衣袖。
樂菱撐起並不明媚的笑容回應道：“來都來了，進去看看！”
姐姐的手很冰涼，用力握著她的手，很緊，弄得漣漪也緊張起來。
大堂內未見著人，氣氛不對勁，漣漪扯著樂菱衣袖，“姐姐，我們還是去外麵等著吧！”
樂菱甩開她的手，“不用。”口中淡淡喊著清雅，不敢大聲，怕驚擾什麼。
“清雅你在麼？”
漣漪被她甩開手，微愣，更奇怪的是聽見姐姐喊那個女人的名字，心中微涼，不知如何開口。
雖有準備，但看見陶翡衣正坐在蘇清雅床頭時，心仍是被重重一擊。
陶翡衣牽著她的手噓寒問暖，水盆裏揉幹巾子，遞過去給她。
蘇清雅的臉色蒼白得透明，似這兩日憔悴了許多。
樂菱就愣愣地站在那裏，直到漣漪想拉著她再次離開。
她在床沿坐下，淡淡叫聲清雅。隻見蘇清雅的麵上，忽而有了喜色。
“小菱，是不是你？”
蘇清雅強撐尋她，兩隻手在空中不斷摸索，樂菱沉默了會，伸手抓住。不管如何，清雅是無辜的。
陶翡衣隻皺眉站一旁，昨日見過的姑娘，居然跟清雅認識。
陶翡衣的漠然神情難免刺傷樂菱，執拗看著他們兩個，心中閃現的卻是前晚蘇清雅口口聲聲，說的她夫君到底如何。
漣漪躲在門框後偷眼一看，忍不住閉上眼。
“夫君，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小菱姐，她可照顧我了，陪我，還給我做可口飯菜，特別香。以為再見不著，真好。我太開心了！”
蘇清雅扯著陶翡衣的衣袖，臉頰微紅，像個孩子。
見陶翡衣由著抱住自己，她僅露的雙眼中閃過痛苦和嘲弄，再也忍耐不住，快步向外麵走，後麵傳來蘇清雅呼喚，也沒停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