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悠隨靜慧主持到了安樂長公主住的禪房,靜慧主持向她點點頭,她會意,自個兒推門進去了。
一進屋,就見安樂長公主正在跪著參佛念經,她也不好打擾,可見自個兒娘親跪在那裏,她也不好坐下來,便站在旁邊陪著。
良久,水悠覺得腿都站酸了,安樂長公主終是睜開了眼睛。水悠見她似是要起身,忙上前想將人扶了起來。
安樂長公主回頭看了她一眼,任她扶著自個兒起身,感歎道:“人老了,腿腳也沒那麼靈便了,以前剛來的時候不適應跪那般長的時間,後來久了,也就習慣了。如今跪久了,腿腳就麻得慌,走也走不動了。”
水悠雖說不知道安樂長公主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忍不住低低笑了兩聲,誇讚道:“娘親說這話水……長寧就不愛聽了,娘親還是那般好看,哪裏像是娘親說得老了的人?長寧也經常在想,怎麼就沒繼承道娘親這美貌?”
要是讓水悠喚安樂長公主為媽媽,那估計她還說不出口,這娘親說得倒還挺順嘴的。
安樂長公主眉眼也帶上了笑意:“你這小嘴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甜了?”
女子是最喜旁人誇她好看的,雖說這安樂長公主清心寡欲了這麼多年,到底不是一般女子。水悠見她開心,接著說道:“我哪裏像是會說那些個虛話來哄您的人啊?”
安樂長公主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意收了幾分,帶上了幾許惆悵,歎道:“你有多久沒這般跟我說過話了?”
這話水悠卻是不知道怎麼接了。她記憶裏是有長寧不願來見自個兒娘親的原因的,她總覺著她和長寧是兩個人,當時的是是非非她還真不好說。
安樂長公主也不介意水悠水悠的沉默,將她牽到一旁的桌邊坐下,才接著道:“以前你小,總是念著那會兒的事兒不敢來看我。後來長大了,也是不願來尋我。如今從外麵回來倒是成長了不少,也願意跟我說說話了。”
水悠勉強地笑了笑,看著麵前的這位母親她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難不成告訴她,她的女兒已經死了嗎?自個兒不巧也死了,然後重生了,正好就占了這具身子?怕是要被人當成瘋子了。
其實,人生許多事真的是如此,一不小心就來不及了。兩母子的關係眼看著就要好起來的時候,人卻不在了,而作為這個人的母親還被悶在鼓裏,真真是悲哀!
安樂長公主拉著水悠說了許多話,大抵都是她年幼時的事兒。要是沒那次她滾下山崖的倒黴事兒,水悠哪裏知曉這些?在安樂長公主麵前,說不定就露餡兒了,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聽安樂長公主說起長寧以前的事兒,水悠似乎也經曆了一遍,對麵前這位母親也親近了不少。說到後來,自是不可避免地提起了那段令長寧刻骨銘心的往事。
“想了想,那時的我也是有些衝動了,明明有更好解決事情的法子,偏偏選了在你麵前一刀結果了他。你後來,該是噩夢不斷吧!”安樂長公主幽幽歎道,“你父親也是有本事的,竟然能瞞我那麼多年。”
“其實,你明知道可以有另外一種解決的方式,隻是不想用罷了!又氣不過他背叛你,所以,你才這樣的,是嗎?”水悠也不知是魔怔了,還是怎樣,看著安樂長公主,呆呆地說出了這段話。這是她在得到這段記憶後的第一感覺,她從未覺著自個兒母親愛過父親。
就像安樂長公主對長寧說的,隻是氣不過自個兒的東西被人占了,就算不喜歡,但好歹是自個兒的,不打一聲招呼你就想拿走?那毀了也罷!
安樂長公主盯著水悠看了半晌,眼神變得深邃,半晌,終是恢複如常,可語氣卻是異常淡漠:“他在娶我之情曾起誓,這輩子就隻對我一人好,隻娶我一人,絕不會對旁的女子對什麼心思,否則天打雷劈。可是他沒有做到,還瞞了我那麼久。天不收他,既如此,就讓我收了他。”
水悠難以置信,難道這就是皇家?這人命就可以不當做人命了嗎?竟不覺著愧疚嗎?“你難道就不覺著愧疚嗎?晚上真的睡得著嗎?那可是活生生一條人命啊!而你那一刀下去,可想過顧父顧母?”
“長寧,你竟敢這般跟我說話了,當真是長大了不少。還真是……讓我這個做娘親的吃驚呢,關於你的成長,好像我錯過了很多。”安樂長公主說完這話,便眯眼打量起了水悠,那眼神似是要看穿一切,看得水悠心慌慌的。
好在,安樂長公主看了半晌,什麼也沒說,隻對外麵吩咐準備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