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她會這麼想,而是趙岩從先前見她的時候,似乎就很執著此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見趙岩點頭道:"秦夫人聰慧,不錯,正是此事。"
他承認的倒是爽快,顧九心中有些狐疑,想了想,問道:"那我可否問一問,您為何對此這麼感興趣呢?"
莊子期的事情,她為了以防萬一,自然是不會輕易說出去的。可看趙岩的神情,卻又讓顧九有些遲疑。
畢竟,他瞧著不像是壞人,且似乎還有些內情。
聽得顧九的詢問,趙岩歎了口氣,道:"不瞞夫人說,這麼多年來,老夫一直在找一個人。那個是,是我師父的外孫。"
他這人命不大好,才出生就死了爹,靠著老娘親將自己拉扯大,結果還不等享福,便一命嗚呼。
替母親四處問診的時候,他機緣巧合求到了一個人。
百年莊家。然而現下這世道,已然沒多少人記得他們了。
可他們,依舊在做著不變的事情,便是治病救人。
母親沒被救回來,他卻是因著這一片孝心,被師父收為了徒弟。
一個隻有一腔愚孝,卻事事粗笨之人,偏偏師父從未嫌棄過他的蠢笨,教授他的時候一如旁人一樣的盡心盡力。
師父身邊有一個孩子,他見證了這孩子從蹣跚學步,到後來的清秀少年。
那是師父的外孫,自幼被養在他的身邊,按著莊家的排行,小名叫小七。
"老夫生平愚笨,學什麼都慢,就連小七都比我強上數倍。到後來,我年歲大了,師父不願我一生蹉跎,便讓我去藥鋪裏出診。隻是我掛念老家,在藥鋪裏做了一年之後,到底是辭別了他,帶著老母的骨灰,回了鄧縣。"
當時他還跟師父約定,待得安置妥當後便時常回來看望他老人家。
隻是不想,那一別,竟是永遠。
他再回去的時候,莊家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燒焦之後的殘垣斷壁,與他記憶裏一處都對不上。
"後來老夫問了之後,才知道莊家被天火焚燒,竟……無一人逃出。"
說這話的時候,趙岩的神情裏也帶出幾分赤色來,他死死地攥著拳頭,可渾濁的眸子裏,到底是承受不住,有淚水滾落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
隻是未到傷心處。
聽得趙岩講完,顧九隻覺得心裏堵得慌,她遞了茶給趙岩,一麵試探著問道:"所以,您要找的人,就是小七?"
姓莊……
跟師父的姓對上了。
聽得顧九的詢問。趙岩穩定了幾分情緒,方才點頭道:"不錯。其實老夫也知自己怕是發癔症了,秦夫人你年歲尚幼,這事兒發生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怎麼也不會跟我那小師侄有關係的。可我……"
他到底是有些癡心妄想。
尤其是在看到顧九於行醫上的習慣,怎麼看都與莊子期有些相像。
這讓他忍不住開始幻想,萬一,萬一他活下來了呢?
"那,您那位小師侄。他叫什麼?"
顧九心裏已然隱約明了,可是卻還是要確認一遍。
這事兒趙岩沒什麼可隱瞞的:"他叫莊子期。"
果然!
顧九深吸一口氣,勉強的捏著自己的手指,才沒讓她當下便認下此事。
"老先生,實不相瞞,我並不知師父叫什麼,不過我師父著實年歲不小了。不如這樣,我正好要給他送信,您若是有什麼憑證,可否借我拿去給他,若不是您要找的人,定會再歸還給您。"
顧九有心替莊子期將這事兒認下來,卻又覺得不妥。
且不說知人知麵不知心,單說這麼多年,莊子期自己想不想認呢?
因此顧九最終隻是深吸一口氣,想出了這麼一個主意。
若是趙岩肯的話,那就將抉擇權,交給師父吧!
趙岩自然是肯的。
顧九這話,讓他的心裏更多了幾分希望似的。
沒有直接被回絕,那便還讓他心裏抱有了一點幻想。
趙岩去讓人回家拿信物的時候。顧九則是重新修改了給莊子期的信。
她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又跟莊子期說了讓他自己做決斷,之後等到趙岩拿來了信物,顧九便將這些封存在一起,八百裏加急到了上京城。
……
接下來的幾日,事情便順利多了。
那些藥物見效很快,這裏的病患雖然多,可因著有白無淵的支持,所以額外的庭院很快就被收拾了出來。
他們不再吐血,再加上接觸的時候也小心翼翼,倒是讓一場大患消弭於無形。
雖說那些嚴重一些的還需要觀察,可是輕一些的,已然開始恢複正常人的模樣了。
譬如錢宇。
他在第三日的時候,已然開始幫忙了。
而這其中,還有一些其他的人也被送過來,因著有藥,所以倒也算是有驚無險。
等到這保和堂可以重新開門的時候,眾人的神情裏都帶了淚。
雖說隻有短短的七日,他們卻覺得像是在地獄裏走了一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