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鍾麗娜去把店裏的生意安頓好之後,提前回家,她要在父親有生之年,好好陪陪他,讓父親離開人間之前,共享天倫之樂。
她打電話告誡南京讀書的妹妹,讓她經常打電話回來,多聽聽父親的聲音。
鍾麗蓉問:“姐,這是為什麼呀?”
“不為什麼,就是我和爸爸媽媽都住在一起了,就差你一個人,姐姐希望我們一家人早日團聚。”
鍾麗娜怕影響妹妹的學習,沒有把父親得癌症,不久於人世的事情告訴她,在她麵前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鍾麗娜與妹妹通完電話後,來到養父、養母的臥室,將父親扶上床後,鍾麗娜坐在床沿上,替養父按摩身子,裝著沒事似地與養母聊天。
她去浴室洗了一個熱水澡,便回房休息了。
閉上眼睛,記憶之舟將她載到了小時候那個風景如畫的村莊,她想起了山腳下的那一間泥牆瓦礫的房子,想起了家鄉的那片茂密的竹林,想起了家門前那片空曠的田野,田野裏開滿了鮮花,她在花叢中追逐一隻又一隻美麗的蝴蝶,蜻蜓在頭頂上飛過,大雁在天空中翱翔,殘陽將大地染成一片血紅。
天黑了,她想起了回家的路,她在田間的羊腸小路上奔跑,一不小心掉進了一個盛滿水的池塘裏,她用自己稚嫩的小手拚命地撥打水麵,不聽使喚的身子像秤砣似地往下沉,她在水裏掙紮了好長一段時間,嗆了無數口水,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她靜靜地躺在水裏,似乎看見了美麗的天堂……
養父將她從水裏撈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是奄奄一息了,她的身體凍得直打哆嗦,養父一口氣將她抱回家裏,在爐子旁替她生了一堆火,她才慢慢地醒了過來。
“爸爸,我這是在哪裏?”
“你在我們家裏呀?”
“爸爸,我發現自己去了很遠的地方,那裏還有好多好多的小朋友。”
“孩子,你哪裏也沒有去,你就在爸爸媽媽身邊。”
鍾麗娜在養父的懷裏睡著了,養父將她放在床上。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裏?”
半夜的時候,養父被鍾麗娜一陣夢囈般的叫聲驚醒。
他把一根蠟燭點亮,微弱的燈光照亮了女兒紅彤彤的臉,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上流下來,養父用手摸著她的前額,大聲喊道:
“不好,鍾麗娜在發高燒,得馬上送衛生院打針。”
養母從床上爬起來,問:“衛生院離我們家有十來裏地,這麼晚了,外邊那麼黑,怎麼去啊?”
“你在家照顧麗蓉,我馬上背她去。”
“好吧,你在路上要小心點。”
房門外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有一群野狗在外麵狂吠。
養父背著鍾麗娜沿著崎嶇的山路來到鄉衛生院,叫開醫生的房門時,鍾麗娜已經再次奄奄一息了。
醫生趕忙替她打退燒針,打了幾瓶點滴後,鍾麗娜才逐漸蘇醒過來。
醒來時,她發現瘦弱的養父疲憊地趴在自己的身邊,禁不住用另一隻未打吊針的小手撫摸他的頭發。
養父突然驚醒過來,驚喜地問:
“鍾麗娜,你醒了?!”
“爸爸,我這是在哪裏?”
“你在鄉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