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完所有的信後,言澈再無力氣,癱坐在飄窗上。
過去,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在此刻,全部反噬到他自己身上,讓她如同上了絞刑架一般,身體的每一寸都在被切割。
慕雲珩說的沒有錯,他簡直就是個混賬。
言澈的思緒是一片混亂,他不可自抑地譴責自己,捶打著堅實的牆麵。
直到牆漆剝落,手背溢出鮮血,他都渾然不自知。
過了一會,手心的紙片飄落,言澈慌忙地彎腰拾撿。
幾張顧念北青春時期的照片從最後幾頁裏掉出,他的手碰到後,微微愣了一下。
隨後,言澈竟然傻傻地笑了起來。
照片上的少女紮著雙馬尾,笑的陽光明媚,澄澈的大眼睛裏似乎能漾出水來。
被塵封的往事悉數湧上言澈的心頭。
他十四歲那年,顧臨漳攜帶兩個女兒到言家,給言老爺子賀壽。
那是顧臨漳第一次以上流社會的身份出席,整張臉上寫滿了恭維和諂媚。
當時,他對於這種人,根本不願多看一眼。
而命運偏偏那麼巧,他在角落裏還是遇到了偷偷哭泣的顧念北,她就那麼抓住他的衣袖,鼻涕混著眼淚,可憐兮兮地求他:“不要告訴我爸爸好不好?”
他本來可以直接走開,但一聽她的話,竟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那你告訴我,你在哭什麼?”
他一問,那丫頭也顫抖著聲音,跟他說,她爸爸不讓她學畫畫,覺得那是不務正業,她好懷念她媽媽,可她媽媽已經離家好多年,她爸爸把媽媽的照片都燒光了,她唯一一張跟媽媽的合照,也被燒了個大窟窿。
他安靜地聽完,什麼也不說,就走了。
他犯不著去同情一個素不相識的小丫頭,畢竟這世界需要憐憫的人太多了。
而那天,她隨顧臨漳出門後,又跑回來,撞到站在門口的他。
“什麼事?”那個時候,他有些不耐煩。
她道了歉,然後,誠摯地說,她把跟媽媽的合照丟在這裏了。
他沒有想到,她竟那麼看重一張殘缺,辨不清人臉的照片。
她的眼神幹淨純粹,像當天簌簌飄落的白雪。多年來,圍繞在他身邊的女孩子不盡其數,卻從沒一個如她這般。
看了看天色,他又出乎意料地說:“留下吃過晚飯再走。”
爺爺平時很忙,他的爸媽早逝,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人吃飯。忽然有一天,有個人能陪他一起吃飯,那種感覺還挺好。
她吃飯的時候,一點都沒有女孩子的矜持和文雅,他忍不住說:“吃的跟豬一樣多,怎麼都不見長肉,真是浪費糧食。”
他向來寡言少語,那天,破天荒地說那麼多,真是奇跡。
她立刻放下筷子,然後,呆萌地捏捏自己的臉,忙說要回去。
他以為是她生氣了,不由得想解釋,卻聽她說,她不能太晚回去,不然她爸爸會責罰她。
於是,此後,他經常會去顧家找她,親自接她。
每次來,他都會提前準備好她最愛的巧克力和奶油蛋糕。
她的陪伴,似乎成了他的一種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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