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漠微微晃了一下神,退開了些許:“我不知道,許多記憶突然湧入我的腦中,就像是前世今生合二為一。”
李心玉小心地問:“你也死了嗎?”
裴漠橫眼看她,眼神複雜。
李心玉忙改口道:“我是說你的前世,過得如何?”
裴漠垂下眼瞼,蓋住眸中深厚的悲傷。片刻,他諷刺似的一笑,道:“權傾天下,妻妾成群,頤養天年。”
李心玉忽的就很氣,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心道:本宮草席裹屍,身首異處,你倒是過得挺瀟灑!還妻妾成群?!
她也顧不得害怕了,一把推開裴漠的禁錮,神情古怪地盯著他道:“這麼說,這輩子是本宮委屈你了?若你懷念跟著琅琊王造反的好處,那你現在就去找他好了,看我敢不敢殺你!”
她越說越難平靜,心中一片酸楚,吸了吸鼻子道:“當初看到本宮的屍首,你們一定大快人心罷!”
砰——!
一身巨響,裴漠攥住她的手,一掌拍在她身後的矮櫃上。上好的漆金櫃子竟被他拍得裂開一條縫,塵埃在空氣中揚起又落下。
李心玉猝不及防被嚇得渾身一抖,睜大眼睛看著裴漠,半晌才怒道:“你又發什麼瘋!”
“我說過,莫要再提前世你身死之事。”裴漠赤紅著眼,嘴唇顫抖,幾近崩潰道,“這不是什麼值得回味的事。”
他這態度,若是換在以往,李心玉早就要撲上去咬破他的嘴唇了。但帶著記憶重歸的裴漠實在太俱壓迫感,哪怕是一個眼神都氣場全足。李心玉滿腔怒意憋在心中不敢發泄,隻能委屈巴巴地腹誹:不提就不提嘛,生什麼氣?
兩人陷入了詭譎的沉默之中,直到敲門聲響起。
“公主,您要的藥熬好了。”
聽到紅芍的聲音,李心玉鬆了一口氣。想了想,她壓低了聲音對裴漠道:“你收斂些,不許讓別人看出任何異常。”
裴漠退開了些許,坐在榻上扭過頭去,隻留給李心玉一個清高的側顏。他飛快地抹了把臉,再回過頭來時,除了眼睛還有些濕紅外,已瞧不見任何失態的痕跡。
李心玉這才清了清嗓子,朝門外道:“進來罷。”
吱呀一聲門開,紅芍將藥呈在案幾上,又挪動身子麵朝李心玉,問道:“公主,可否要奴婢再給您鋪一張新床?”
之前裴漠忽然在她房中暈厥,李心玉為了方便起見,便命人直接將他扶到了自己榻上。可是現在,兩人各自帶著記憶而來,斷然無法像以前那樣親密無間了,何況,李心玉自己也需要靜一靜捋清思路。
想到此,她道:“去偏殿暖閣,我今夜便去那兒睡了。”
“殿下。”裴漠突然出聲,熟悉的稱謂令李心玉心頭一暖。
她回身,裴漠正微微仰首看她,眼中帶著三分委屈七分期許,仿佛又變回了之前那個青澀執拗的十八歲少年。
“殿下。”裴漠倚在榻上,墨黑的長發自而後垂下,滑過肩頭,輕聲道,“我沒有力氣,殿下能喂我嗎?”
案幾上的湯藥氤氳著熱氣,白霧在空中聚攏又散開。
這是十八歲的裴漠,卻也不是十八歲的裴漠。她的小裴漠坦率可愛,才不可能有這麼多花花腸子裝可憐……
李心玉一時心情複雜,避開他的視線道:“本宮累了,讓紅芍喂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