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裏, 裴漠的目光在冷光的浸潤下尤顯淩厲, 沉聲道:“你的家主是誰?”

他有意套話,那獄卒卻是警惕得很,不帶任何情感道:“裴公子若是答應了這樁交易,誠心與我等合作,遲早會知道在下的家主是誰。”

裴漠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說說看。”

黑影中的人道:“裴公子與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 何不歸於家主麾下,共謀大事?若是事成, 別說是為裴家昭雪, 即便是榮華富貴,亦唾手可得!”

“你們, 是要謀反?”

“不,家主對至尊帝位並無興趣,他所求的, 唯有令李家人千夫所指、不得善終。”

聞言, 裴漠一凜:那人對皇帝痛恨至此, 怕是比自己的滅門之仇要更甚。他如此狗急跳牆, 難道是時日不多了?

若是昨夜突然湧入的記憶沒有差錯, 那人確實是活不過兩年了……他耗不起了。

想通了一切,裴漠倒也沒多訝然, 氣定神閑道:“家仇歸家仇, 但襄陽公主待我不薄,我不能負她。”

如同聽到什麼笑話般, 陰影中的人低笑出聲,嗤道:“裴公子用情至此,當真令人欽佩。隻是這一次,公主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什麼意思?”

“以皇帝對裴家的態度,斷不可能讓自己唯一的女兒與罪臣之子在一起。襄陽公主又一向孝順,裴公子覺得,她會為了你而舍棄自己最親的人嗎?”

話音剛落,牢外傳來紛雜的腳步聲,那獄卒不敢久留,匆匆道:“裴公子好好想想,若是有幸出牢,想通了就去欲界仙都滄海閣,自會有人接應你。”

待那人一走,裴漠方緩緩起身,活動活動帶著鐐銬的手腕,嘴角蕩開一抹看透一切的,張狂的笑來。

興寧宮內。

李心玉用手指摩挲著玉佩,思索了片刻,抬眸道:“我做不到,父皇。我曾經放棄過他一次,以為那樣我與他都會過上更好的生活,可事實並非如此,沒有了他,我會比現在更不堪。”

“你……”

李常年長歎一聲,枯瘦的手顫抖著抬起,捂住自己的眼,哽聲道:“你和你娘一樣固執,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可朕真的很怕……朕到了這把年紀,已經承受不起喪親之痛了。”

“父皇,您給我們兩年好不好?”李心玉心軟,眼裏泛了濕意,跪著朝前挪了一步,將手中玉佩塞到李常年的手中,“若兩年之內,我與他能渡過難關,您便不要再阻攔我們的婚事。”

“婚事?”李常年喃喃,望著手心的暖玉,神色微動:“你雖喜好美男,可朕從未見你動過真情,即便是裴家子,朕也以為你不過是情竇初開與他玩玩而已,怎會料到,你竟是做好了與他成親的決定。”

“父皇已經見過裴漠,當知他器宇軒昂,非池中之物。”李心玉目光鎮定,“難道,他配不上我麼?”

“可他實在身份特殊……”李常年閉目,良久方長歎一聲,“罷了罷了,兩年就兩年罷。隻是兩年內,你與他不能再有瓜葛。昭雪也好,複仇也罷,都由著他去折騰,你不必插手,朕不願你被他連累,落入危險之中。”

李心玉張了張嘴,李常年卻是起身,打斷她道:“這是朕所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你若應了,朕便赦免他的奴籍,你若不應,朕就將他的命連同這塊玉一起毀了。”

皇帝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李心玉不能再拂他的麵子,終是輕輕地說了句:“好,聽父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