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公於私,李心玉都不應該瞞著自己的哥哥,想到此,她伸手撚了撚牆角橫身的桃枝,緩緩道:“我曾對你說過,柳拂煙無法贖身,是官賣為伎的罪臣家眷,你可還記得?”
“記得,可我不在乎她的出身和過往……”
“她是裴漠的姑姑,裴胡安的幺妹。”
一句話令李瑨愣在原地。
他麵色茫然,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什麼?心兒,你在……說什麼?”
“是真的,皇兄。她本姓裴,閨名裴嫣,真正的將門虎女。”還曾有一個在羽林郎任職的丈夫,不過這一點,李心玉沒說。
李瑨仍是癡愣的表情,明明是春日溫暖,他卻生生打了個寒戰,搖首道:“我不信。誰告訴你的?”
“裴漠和裴三娘子,他們親口告訴本宮的。”
李瑨麵色發白,李心玉終究不忍,安撫似的抱了抱他,低聲道:“皇兄,世人都道你冷清暴戾,可我卻是知道的,你隻願對你在意的人好而已。”
李瑨身形僵硬,顫聲道:“我說過不在乎她的過去,所以從未問過她的身世,卻未料是這樣一個結果……”
“皇兄,我不會否認你對裴三娘子的一片深情,可她身上實在藏了太多你不知道的秘密,你必須與她說清楚。凡是有所隱瞞的感情,都是及其脆弱的,對你、對她都不好。”
李心玉又道,“找個機會與裴三娘子談談吧,看看你們各自的抉擇是什麼。若是你知曉一切之後還願和她在一起,她也願意接受你,本宮第一個給你們搖旗呐喊。”
李瑨怔怔點頭,眼睛紅得厲害。
“未來的路會十分艱險,皇兄一定要權衡清楚再做決定。”春風拂來,殘紅遍地,李心玉逆著陽光笑了笑,“還有,人隻有一顆心,送出去了就沒有了。哥哥若是鍾情於她,便不要再娶其他姑娘,畢竟,誰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若是不愛,就不要娶進宮來遭罪,像是那薑妃……”
李心玉止住話,搖了搖頭。算了,好端端的,提個死了還要掀起風浪的女人作甚?
欲界仙都,滄海閣。
元宵那夜大火的焦煙味還未散去,混合著滿街的脂粉香和滄海閣的墨香,濃烈又刺鼻。
裴漠曲起一條腿,將手中的銀香囊收入懷中,如同一名俊俏的少年遊俠,坐在滄海閣二樓的雕欄上,遠遠地望了閣中案幾上新繪好的畫卷一眼。
他問,“圖中所繪,是薑妃?”
閣中簾後的陰影處,一個高大的身影一瘸一拐地坐下,啞聲道:“世侄眼力不錯……哦,我忘了,你在《雙嬌圖》上見過她。”
“她頭上的鳳頭釵圖案奇特,我總覺得在什麼地方見過,今日才想起來。”
說罷,裴漠起身躍下欄杆,走進昏暗的閣中,視線透過竹簾的縫隙,落到男人的腰間,“聽聞在蜀川,這種雲紋鳳釵一般與環佩同時出現,男配玉環女戴釵,象征情投意合鴛鴦情深。若我沒記錯,與薑妃娘娘鳳頭釵相配的那枚玉環,應在韓國公你的手中。”
“嗬嗬,何以見得?”
“多年前韓國公來蔽府拜訪,我曾見過一次你的玉佩,上頭的紋路與薑妃娘娘的鳳頭釵一般無二。”
男人掀開竹簾,緩緩走出陰影,終於露出半張剛硬的臉來,沉聲道,“這個秘密,李心玉也知道?”
聽到李心玉的名字,裴漠眼中並無波瀾,嗤笑一聲道:“李心玉一介紈絝,哪能看得出來?她若是知道了韓國公的秘密,必定早就承保給皇帝了,不會等到現在仍毫無動靜。”
“還是小心點好。”韋慶國陰鷙的眼中滿是算計,“要不,世侄替老夫殺了她?也算是報了她玩弄鄙棄你之仇。”
裴漠抱劍靠在門上,皺了皺眉。
“怎的,舊情未了,下不了手?”
“無論如何,我不殺女人。”裴漠漠然道,“要殺你去殺。”
“好了好了,老夫不過是開開玩笑,世侄勿要當真。”韋慶國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楠木椅子上坐下,歎道,“老夫隻要李常年的性命,其餘人是殺還是剮,全交給你處理。”
裴漠問:“你起事弑君,就是為了薑妃?”